舉個例子來講,顧雲開如果出演一部對他很重要的話劇作品,自己能力不足也就罷了,要是男朋友突然為了個人喜好而跟他大吵一架,導致表演失利,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擰斷”這位前男友的脖子。以己度人。顧雲開心知肚明簡遠絕不會因為這種事對他生氣,可他絕不能容許自己因為感情用事耽誤對方的前程。這事兒不是隻言片語能解釋清楚的,沒必要讓簡遠因為他伯伯而導致比賽跟感情雙重受挫,他壓根沒做錯任何事,說到底隻不過是因為顧雲開沒本事沒底牌所產生的擔憂而已。“雲開,你男朋友出來了!”客廳傳來兩個人大呼小叫的聲音,夏普是壓根不在乎,亨利是完全不認識,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亨利捏著塊牛肉幹正稀罕:“這個娃娃臉就是雲開他男朋友?他成年了沒有,今年多少歲啊。”他頓了頓,扯著喉嚨喊道,“雲開,你要是被抓了我們可不會去保釋你的!”其實視頻上已經顯示出音樂家本身的名字跟年齡了,亨利當然隻是調侃調侃,他是土倫索人,身形天生就長得比較大塊兒,這會兒看著簡遠臉嫩,因而才開這麽個玩笑。“你小心夏普被抓吧。”顧雲開沒好氣道。“關我什麽事。”正在啃蘋果的夏普一臉震驚。這事兒當然不關夏普的事,這家夥雖然性情古靈精怪,但是為人倒是很老實,生活也比較檢點,不像隔三差五就被爆出各種花邊新聞的那些天王巨星。假如要去保釋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嘴巴太賤跟人家起糾紛,在路上被人打了。電視機裏頭的簡遠穿得相當衣冠楚楚,神色沉著冷靜,他微微掀開了燕尾服端正坐下,模樣陌生的讓顧雲開幾乎想不起這個人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小男友,反倒是更接近在那次衣香鬢影的酒會裏人影幢幢當中那位風度翩翩的男士。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之中他忽然轉過了頭來,一雙黝黑的眼眸直直的看著鏡頭,然後忽然莞爾一笑。像是被人一手肘搗到了心窩處一樣,顧雲開呼吸都不由得為之一窒,軟肋繃緊了弦,仿佛被另一雙手牢牢握住了。他在看我。顧雲開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目光。接下來簡遠彈奏的那首曲子大概是很有名的,起碼作為他們之間唯一一個音樂人的溫靜安立刻就聽入迷了,而顧雲開對這個倒沒有什麽想法,這些參賽選用的曲子絕大多數都是權威乃至大師的曲子,顧雲開對音樂沒有太強的鑒賞能力,覺得還不如簡遠為他作曲的那幾首。倒是溫靜安很是讚歎,感慨簡遠不愧是小簡先生的兒子,聽得顧雲開忍不住皺起眉頭來。不過就算是音樂神童,也難免要有提攜長大的師者,簡遠固然努力,但如今他的成就,家庭影響跟簡聞的教導也是不可或缺。顧雲開心裏念叨了兩句,倒是沒有對溫靜安提出什麽不滿,現在簡遠還沒有自己的事業,也沒有自己的名聲,旁人難免是會這麽說的,更何況溫靜安不過是無心之言,沒必要小題大做衝他強調發火。可就是很生氣。亨利到冰箱裏拿了盒抹茶冰激淩——這大概是顧見月留下來的,被凍的臉都皺巴巴的,他哆哆嗦嗦的含混說道:“看著也就那樣,沒想到彈鋼琴的時候還挺帥氣的,雲開,你眼光不錯啊,下手夠快的,他這個顏值這個技巧,等帕格尼結束了就火了。”溫靜安下意識看了下沒什麽反應的顧雲開,生怕亨利這句話惹到他,不動聲色的撞了下亨利的胳膊,淡淡道:“快吃你的吧,等會化掉了,怎麽這麽多話,這麽冰都堵不上你的嘴嗎?你一個演員還看得懂人家音樂家怎麽給你炫技了?”“還不準我裝一下怎麽的。”亨利不情不願的嘀嘀咕咕著抱怨了兩聲,還是安安靜靜的閉了嘴。夏普嗤笑了聲,倒是沒說話,隻是擠著溫靜安道:“來個懂行的,你玩音樂,跟我說說唄,這麽多人裏頭誰的希望最大?”溫靜安搖了搖頭道:“這個不太好說,畢竟不是我的圈子,沒法說幾位大師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就現在表現來看太過安穩了,他的綜合實力勝過前麵的選手,可是沒希望得到冠軍,贏麵其實不是很大,還得聽聽待會兒的那首《銀河曲》是怎麽樣的才能下結論。”《銀河曲》其實是有一位聯邦的大師即興創作的曲子,那時他剛剛陷入熱戀,權貴正好要看一出戲劇,邀請他來作曲,原先被命名為作品37號,後來因為大師的妻子認為聽見曲子後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銀河之中,因此又名《銀河曲》,是一首享譽全球的名曲。這首曲子總共分為三個樂章,全曲時長23分鍾,彈奏整首曲子的時候需要投入演奏者深厚的感情——其實每首曲子都是如此,不過由於這首曲子的特殊性,經常被誤傳成沒有真正領悟到愛情美妙的音樂家是不配演奏這首曲子的。在這樣的比賽情況下曲子絕不容出錯,因此充沛的感情,良好的體力,包括精神狀態都要非常完美才能夠將它演奏出來。彈奏《銀河曲》的時候,簡遠宛如變了一個人,像是這個比賽的會場是什麽教室似的,而他正在認真的教導另一個人彈奏著這首曲子。音樂家在想要表達一部作品的時候,往往肢體動作偶爾也是有的,這並沒有影響曲子,所以作為評審的幾位大師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說話。很快所有人就不能泰然處之的坐著了,那些音符像是一朵朵玫瑰,或是一支支丘比特用盡全力射穿人類胸膛的長箭,就這麽肆無忌憚的在會場裏迸濺了開來。那無邊無際的愛意像是將全場都淹沒了,音樂與文字有相同的感染力,幾乎無人能逃脫場地中心那名音樂家的羅網,繆斯仿佛正親吻著他的額頭,隨著他的音樂一起共舞。誰還能在這樣的演奏下分心,人們沉醉其中,幾乎無人驚擾。就連不在現場的亨利跟夏普都無聲無息的安靜了下來,亨利甚至咬著指甲無聲的喃喃了一句“愛麗莎”,溫靜安則安靜無聲的欣賞著,唯有顧雲開一個人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又或者是無可救藥的沉淪下去。簡遠是大軸,倒數第二個壓軸的是位穿藍色長禮服的美豔女士,對方小小給他鼓了鼓掌,眼見接下來就要評分了,顧雲開既不想看簡遠成功,又不想看簡遠失敗,索性隨便找了個借口躲到了走廊上給顧見月打了個電話。那頭的顧見月大概正跟郝英待在一起,兩個人也在看帕格尼鋼琴大賽——說得也是,古典音樂圈子雖然較為高冷,但是這種大型比賽還是很受關注的,尤其是他們圈內人,多得是人想附庸風雅,這種高雅活動關注度自然不低。更別提這對顧見月而言,這等於是自家嫂子的比賽現場。顧雲開扶著自己的胳膊,倒也很直接,無比冷靜的開門見山道:“見月,我跟你說個事兒,我把大元帥他侄子睡了,如果帕格尼大賽他贏了,他就對著全世界對我當場告白;如果他輸了,那當我剛剛什麽都沒說,你就聽那句大元帥就行了。”猛然聽到這種爆炸性消息的顧見月差點罵娘。她的腦海裏立刻補出了顧雲開腳踩兩條船而且倆情敵還撞到了同個會場除了男人還要為個冠軍拚死拚活的修羅場,然後那根神經又迅速核對上了身份資料,轉向了正常的思路:“等等,贏了就告白……你是說嫂子他是大元帥的侄子???!”“沒錯。”顧雲開也冷靜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剛剛口不擇言的說法到底有多令人誤解,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家親妹妹的反應能力點了個讚,然後重複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簡遠他是大元帥的侄子。”顧見月頓時爆了句髒話,幾乎瘋了般的怒吼道:“那你他媽的現在才告訴我?!這他媽是全球直播啊!你以為我是什麽,我是蜘蛛還是螃蟹,有十幾隻手嗎?!”斟酌了下該不該討好大舅子,又想起大舅子當初來“勸和”時候的凶殘德性,郝英還是決定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弱氣的說了句:“見月,別對你哥說髒話。”“閉嘴!”顧見月怒氣衝衝的衝他吼道,郝英立刻溫順的閉上了嘴巴。相比較郝英而言,顧雲開倒是對顧見月的憤怒情緒全盤接受,平靜無比的說道:“我也不想‘他媽的現在才告訴你’,問題是我‘他媽的也是現在剛剛知道的’。”他已經盡量文明且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了。顧見月直接掛斷了電話,怒氣衝衝的同時還不忘撿起自己的大衣往工作室衝,招呼了一聲郝英:“別他媽繼續看了,我要工作了。”她低著頭在軟件上迅速將人聚集起來,好在她放假不代表工作室的所有人都放假——可對手是大元帥啊!老實說顧見月對接下來的事一點頭緒都沒有。拿起車鑰匙的郝英跟在後頭的很是疑惑不解:“阿月,發生什麽大事了嗎?難道是《燈如晝》把女裝照發得早了點?公關跟媒體沒做好現在糊了?”兩個人一塊兒坐進了車裏,顧見月憤憤不平的扯過安全帶咬牙切齒道:“要真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就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哥他睡了大元帥的侄子,而人家為了不被始亂終棄,很快就要在全球直播的鏡頭上公開跟我哥的關係了。”郝英猛然抽了口冷氣,險些一腳刹車踩下去,聲音都顫顫巍巍的:“阿月,你沒開玩笑吧?”“我現在沒哭都不錯了,哪有心情跟你開玩笑。”顧見月的臉沉得如同鍋底。郝英忍不住在心裏悄悄給顧雲開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大舅子就是大舅子,一出手當真是非同凡響,堪稱吾輩楷模。尼瑪大元帥的侄子你都敢知難而上?!還讓你睡成功了……不過這事兒也讓郝英意識到接下來的嚴重性,雖然他也想不出這事兒顧見月該怎麽管——說實話,他們之間的差距如同雲泥,這件事發生之後有任何情況,都不是顧見月一個人能夠左右,全要看那位老人家的心思不過郝英還是盡到了一個作為未婚夫的責任,他在這個差不多可以算是末日的時刻陪伴在了顧見月身邊。兩個人剛走進工作室沒多久,幾名助理跟文員都散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掛在牆壁上的大屏幕顯示出了簡遠沉靜溫柔的笑臉,這讓他看起來年輕得不可思議,簡直像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就好像每個人會在校園的樹蔭下看到得那個叫人怦然心動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