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沒辦法舍棄這個可憐的男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這個盲眼自閉的音樂家全心全意的愛著她,毫無怨言的接納並安慰被男人拋棄嘲笑的她;而這種接納隻不過是因為音樂家的世界隻有她,盲人無法帶給女主角正常男人所能給予女人的安穩跟必須的安全感,她同樣痛恨這個男人的無用。女主角非常複雜,她卑劣又現實,卻還是忍不住貪婪的渴望得到更多。而男主角在這個劇本裏則完完全全是個壓抑的角色,與女主角所以為的天真愚昧不同,他清楚的知道女主角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也知道對方一直在以愛為名作為借口囚禁並且管束著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準備的安靜,脆弱後的擁抱恰到好處,曲終後的鼓掌恰到好處,他們在小屋裏起舞也是恰到好處,一切的恰到好處都並非因緣際會的巧合天成,所有令他動心的事情都由那個女人精心安排計算好,征服一個瞎子的心簡單容易的讓她不必再花費什麽多餘的心思,甚至不需要玫瑰、紅酒、阿諛奉承與仰慕,隻需要輕飄飄的幾句甜言蜜語。他深知自己脆弱的生命隻不過是那女人生命裏偶爾搖曳過的一朵野花,在她的金銀珠寶不翼而飛後尋找新得對象時拿來隨意裝飾長發的應付品,對方折斷他的生命並非是因為近乎病態占有的愛意,隻不過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美麗不會隨之凋謝。這個女人費心的讓他以為自己是重要的,不過是為了自己不被人所愛時還確保有一個安心的歸處。然而那又如何,他愛著這個淺薄糟糕的女人,如泥潭深陷,寧願自甘墮落。愛情就是如此荒誕,命運安排你見到這個人,而你決定留下他。哪怕刀劍加身。劇本裏有一段男主角的獨白,寫得很是動人:“我瞧不見她,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有雙漂亮的眼睛,像是封了百年的酒液都釀在她的眼眸裏,被星星打磨的容器裝著,眨眨眼就明亮無比,多看一眼,就醉的不省人事。如果她沒有這麽一雙眼睛,如何我還沒能看見,就已經神魂顛倒,富有魅力的女人總會有一雙更美麗的眼睛。”“我曾經見過星星,黑夜是陪伴我最長久的情人,我總會想起那些銀色的星辰,微弱的光芒浮現著,隻要那麽想象著,仿佛我的世界就並不是完全的黑暗,它隻是入了夜,還沒見曙光,而她進入我的人生,如同圓月展露身姿。”顧雲開又連連翻了好幾頁,發現男主的獨白總是在重要的劇情點四處穿插著。“她的懷抱將我完全與世俗隔離開來,既讓我覺得安全,又讓我感覺窒息,我幾乎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封閉的麻袋,將我死死的紮在裏麵,決意就這麽讓我慢慢死去;可每當我幾乎沒有氣了,她又粗暴蠻橫的變成一把匕首,將麻袋劃得四分五裂,於是我終於又得到了能夠自由暢快呼吸的權力,可也同樣,我驚恐的察覺到自己再次跟這個世俗相融合。她在馴養我,用令人窒息的愛溺死我,跟冷酷的放置鞭笞我。”顧雲開的閱讀速度很快,學習能力也相當強,否則當初也不會那麽快速的融入這個世界並了解不少基本常識,加上劇本不算是非常長,他差不多花了十幾分鍾就將整個文檔都看完了。這個故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如果單獨作為一個文藝小說,探討愛情的話,顧雲開會給這個故事打上一個有趣又畸形的感情標簽,他人老了,不喜歡這種病態複雜的精神虐待似的愛情題材,更喜歡吃點傻白甜的。而作為電影,這個大概就是拿來準備衝獎跟考演技的那類獨立作品。問題就在於這部獨立電影的導演是史密斯。顧雲開皺了皺眉頭,已經在腹中打好了拒絕的草稿,而史密斯也在顧雲開閱讀劇本的這段時間裏上下打量著他。圈子裏沒有什麽特別嚴實的秘密,像是顧雲開這種運氣爆表脾氣又好的實力型演員,爬得速度固然快,可是跟他們這些導演產生不了什麽資源爭奪,同行是仇家,可導演跟演員卻是互相合作的對象。尤其是在有些迷信的導演跟製作人裏,運氣好的明星有時候甚至比演技好更重要,畢竟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就算長相奇特,說話粗鄙,乃至是紅得莫名其妙,隻要能掙錢,那就是香餑餑。而顧雲開無疑是運氣好且能力也格外出類拔萃的那一種特殊到稀奇的珍寶。顧雲開的經曆在圈子裏看來除了運氣爆棚四個字沒有其他話可以解釋,可是當你近距離的跟這個男人交談過,簡單了解過之後,卻又會覺得他的能力完全匹配的上他的作品。他的進步太快,就像是一杯水匯入了溪流,而溪流匯入江河,江河又匯入大海,每次都能帶給人截然不同的驚喜。可是真正讓史密斯關注到顧雲開這個演員,其實並不是因為導演圈子,也不是因為顧雲開最近的經曆。而是因為簡遠。史密斯已經有點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認識那個年輕人了,對方身上有種純粹的熱情,煥發著他在業界裏待得越久就顯得越發發麻遲鈍的神經。他知道自己生了病,精神上的病,醫生給他開了藥,給他準備了一張計劃表,與生活相關,還有些需要注意去做的特殊事情,可是史密斯總是提不起勁來。他很好,他能說話,能微笑,能正常的交際,每一日回到家都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隻有胸腔裏往昔滾燙的熱情慢慢熄滅了,其他毫無受損。他已經崩潰不了了,也難以去譴責對夢想失去希望的自己,就宛如一具正在慢慢死去的植物人,躺在地板上,仿佛一生到頭也就這樣了。史密斯曾經養過花,他熱切的照顧那朵花,澆水、施肥、定期與它說話、帶它曬曬太陽,有段時間在拍攝作品的時候,因為腳不沾地回不到家裏,他甚至帶上了這盆花一起去劇組,免得自己回家時它已經枯萎凋謝。他曾經就像愛這朵花那樣的愛著自己的夢想,並為此努力去實現。然而就像花開了就會敗,生病之後史密斯就再也提不起任何勁去為花澆水了,他知道那個舉動隻需要幾秒鍾,也知道自己繼續照顧下去,凋謝的花第二年還會再開,可正如自己的夢想一樣,他已慢慢失去了這種積極的心態。反正都會失敗,最後還不是要死。史密斯開始對自己的人生都厭倦的要命,他是個毫無疑問的失敗者。可簡遠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人生寬和,平穩,從不譴責任何失敗,也從不質疑任何無用的努力,對他來講,人生似乎總是井井有條,短暫的隻有眼前幾件事可做:給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擦嘴,讚賞他的畫,安撫心情糟糕的史密斯,愉快的彈奏曲子……無論多麽久遠的夢想,都會被他切割成一份一份簡單完成的眼前任務,他從不逼迫自己去做些什麽,也不介意史密斯的批評。每次進步都飛快的令人恐懼,仿佛簡遠身體裏的活力永遠也不會消失一樣。如簡遠這樣熱切璀璨的靈魂,也會因為另一個人而展現出更炙熱的光芒來。顧雲開。史密斯就是這樣對這個演員產生興趣的。別去回應他人的期待,試著隻回應自己的期待。那個彈吉他的年輕人笑得神采飛揚,他在陽光下彈著吉他,愉快而溫暖的看著史密斯:這是另一個人告訴我的,去做自己愛做的事情,走自己想走的路,你沒辦法控製所有人都認可你,喜歡你,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史密斯有時候總會奇怪這個年輕人為何在這樣的家庭裏還保持著如此的天真浪漫,腦海之中藏匿著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直到他看見了簡遠的手機屏幕,那個神秘人物因而有了來源。他從沒想到像是簡遠這樣的身份跟地位居然還會追星,尤其是這個明星還真算不上是什麽巨星,對他來講更是娛樂圈的新人。其實倒也不足為奇,就算是皇帝都有喜歡的演員,隻是在史密斯接觸的貴族裏,很少會有像是簡遠這麽熾熱而溫和的愛著明星的人,畢竟隻要他們願意,隨時都能見麵,而不像是簡遠這樣,仿佛跨著天地的距離,就像普通的粉絲跟成名已久的巨星之間那樣。足見他不光喜愛顧雲開,還很敬重這個男人。可按照史密斯的了解,還有他對顧雲開在圈子的風評,顧雲開絕不是會隨隨便便對任何人說出那種暖心話的暖男,光是圈子裏的口碑,就足以看出這個男人絕非是什麽泛泛之輩。真正溫和禮貌的人在圈子裏混不下去的,圈子裏風氣不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爬高踩低,害怕強勢跟脾氣大的,有意無意忽視脾氣好的,事後隻要補一句道歉就能完事的明星往往沒有什麽威嚴而言。他們絕大多數沒有什麽成就,唯唯諾諾,謙和溫順的過頭,是個人就能趾高氣昂的踩在他們頭上,以為自己是脾氣好,殊不知背後叫人笑話。即便蠻橫任性如阿爾德,調皮無厘頭似夏普,都遵守著圈子裏的規則,顧雲開能讓合作過的絕大多數劇組都認為彬彬有禮,和氣溫順,可卻又不會軟弱可欺,就足以證明這個男人並非表麵上顯露出的這麽“草食性”。但人精哪裏都是,能力出眾、樣貌漂亮的也絕不隻有顧雲開一個,簡遠這樣的家世,什麽人沒見過,所以史密斯才會對這個男人產生好奇。否則即使是這麽一部注定撲街的文藝片,按照史密斯的名氣,顧雲開也還遠遠夠不上檔次,更別提親自上門邀請,算高攀了。他們倆在之前可沒有任何合作。“請問,介意我了解一下您選擇我的目的嗎?”顧雲開粗粗看了個結尾,女主被殺了,而男主創作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悲曲,他將電腦放在邊上,這會兒倒是顯得公事公辦起來,雙手放在腿上,麵容上仍舊不動聲色,還如平常融洽交談似得笑臉相迎,“我想知道是因為什麽讓您最終選擇了我。”跟藍瑟談天說地的時候,藍瑟可以說史密斯的獨立電影爛,不少大牌演員也可以在背後說史密斯的獨立電影爛,可是這都不妨礙每個想要票房的演員擠破了頭讓史密斯選他們當主角。可偏偏史密斯總是眼高於頂,一定要選最好的演員,最好的團隊,做最爛的電影,因此總是被群嘲。可即便如此,想跟史密斯合作的準一線跟一線演員也是數不勝數,總不可能是因為顧雲開不需要欠人情所以才來找他,顧雲開不覺得史密斯會舍不得一部商業片的機會,更別提史密斯向來隻求最好。而且他在圈裏的地位跟人脈都不是蓋的,就算總拍獨立爛片,也架不住商業大片含金量高,哪怕是史密斯想要找到最好的那些演員,也有足夠打動人心的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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