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的戲份即將結束的時候,顧見月忽然打了電話問了問情況。著重點是詢問導演對顧雲開的想法, 然後又提問了幾個次要的重要配角的表現。顧雲開如實回答了, 察覺到了顧見月大概是想找其他演員的經紀人聯手跟李斯思競爭一下宣傳資源, 感情歸感情,利益歸利益, 演員在片場的和善跟友好絕不可能同時蔓延到談判桌上。演戲時適當的頭腦發熱與情感豐富過去之後,多少就要思考起接下來的利益了,當初簽下合同時顧雲開的確為了這機會放棄了大量的宣傳資源, 可那畢竟沒有寫進合同裏, 而是一種協商與告知, 現在他用自身作為資本,顧見月就有跟李斯思談一談的底氣了。隻不過她一個人分量還不夠, 恰當的拉些盟友是不錯的選擇。“找亨利的經紀人。”顧雲開沉思了片刻, 把劇組裏絕大部分演員想了一遍, 跟顧見月說道, “拉勞是個老油條,她的經紀人比較尊重她的想法, 她那邊想都別想。亨利的戲份很吃重, 他的經紀人老奸巨猾, 你跟他談合作的機會很大。”夏普跟顧雲開的關係比較有趣, 是一種很稚氣的對抗, 亨利則跟他們倆都玩得很來,如果宣傳資源協商的好,那麽也很有利於宣傳時賣人設。而且拉勞工作很長一段時間了, 她有自己的盤算,更何況她的主事業不太可能會往這方麵傾斜,更不至於壓上重注;可是亨利是剛起步,這部電影隻要適當周旋的恰當,顧雲開可以衝進二線上遊,進入比較高層次的圈子裏;而亨利起碼能衝進下遊,也許他會感情過重,不過他的經紀人可唯利是圖的很,但凡有好處絕不會放過。顧雲開把演員之間的關係也統統告訴了顧見月,方便她去談判。加西亞的殺青戲是那場樂趣橫生的女裝戲,也算是整個比較壓抑的電影裏少數歡快的地方,丘奇並不在意自己換上的是女裝,他在陰森又肮髒的小巷裏提著裙擺跳著當時男士的舞步,愉快的像是隻小麻雀。這天還是一場雨戲,灑水車終於沒被辜負,天氣越來越冷,顧雲開跟夏普都在戲服外頭加了一層厚厚的羽絨服,兩個人看著灑水車臉色很是凝重。夏普眯著眼睛看了會兒灑水車,忽然轉頭嚴肅的對顧雲開說:“你害怕的話不用逞強,我可以幫你去跟李導說。”他大概沒察覺到自己嗓音都有點發顫兒。“我不太害怕。”顧雲開撒謊撒得渾然天成,毫無半點虛情假意,“這是一個演員該做的,當然,如果你感覺到畏懼的話,我可以替你去跟李導談談。”夏普露出嫌惡又震驚的表情瞪了顧雲開好一會兒,又不死心的追問了兩句“說真的,別逞強了,大家都是男人,我絕對不會嘲笑你的……”等等之後,終於意識到顧雲開不可能死心也絕不會回頭了,於是他歎了口氣,雙眼無神的瞪起了灑水車來。今天的天氣不太適合雨戲,李斯思調了幾個黑旗板架過來遮光,分鏡跟拍攝角度還有站位又仔細叮囑了數遍。這場雨戲不但要求大全景,還要求非常自然,李斯思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演員方麵則準備了一大堆的幹毛巾,還有暖風機跟薑湯熱水。不過這種熱氣騰騰的準備隻是讓夏普跟顧雲開感覺到了更可怕的寒意,他們倆瑟縮了下,直到李斯思把他們喊了過去。這次比之前那場火戲還可怕,來火戲的時候,起碼大家知道天氣陰沉,很有可能要下雨,而且那時候雖然冷,但是也沒有現在的溫度低,加上戲並不長。雨水下來的時候,寒意還沒有一起跟隨著來,可這次的雨戲跟上次的那場完全是兩個概念。姑且不說人工灑水,光是氣候跟他們要在雨裏演一段時間的戲就足夠要命了。夏普裹著他的小毛毯對李斯思道:“大雨?”“大雨。”李斯思點了點頭,神態平靜。夏普又努力掙紮了會兒,靴子被他扭得咯吱咯吱的叫:“預計半小時?”“預計半小時。”李斯思挑了挑眉頭,這點上倒是不太含糊,他陷在軟皮辦公椅裏轉了轉,微微撇了下嘴,“如果表現不好我們就不能保證,預備是這一天都拍這場戲。”“這一天!”夏普看起來都有點絕望了,他恨恨的跺了跺腳,顧雲開覺得要不是他手裏沒有什麽武器,大概現在已經做好勒死李斯思的準備了。他焦躁的搓了搓手,第一次對顧雲開頤指氣使來:“別拖我的後腿!”他看起來非常非常不對勁。顧雲開仔細揣測著夏普的麵部表情,忽然恍然大悟到這位毫無畏懼的帝國巨星恐怕很厭惡雨戲或是寒冷。“請放心,我絕不會沒事給自己找麻煩。”顧雲開彬彬有禮的回答道,“可我也不能完全保證。”夏普被氣得不輕,他氣呼呼的踢飛了一個空罐子,焦躁的走來走去,直到菲尼跑來安撫他的時候,他還在嘀咕想念海灘、陽光、椰子樹的事兒。兩個人的戲服都不能穿得過厚,夏普還得穿女裝,禮服又厚又重,所以真正上戲的時候,當灑水車潑下來一腦袋冷水,顧雲開不知道夏普怎麽樣,不過既然他幾乎人都傻了,想來夏普也不會好到哪裏去。那感覺就好像人穿著厚厚的衣服被丟進了整個水缸裏,布料貪婪的吸飽了水,變得又沉又壓抑,顧雲開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像是光溜溜的,那些衣服不但沒任何保暖作用,反而變成了幫凶,讓他整個人都冷得發麻。可之前還鬧騰個沒完的夏普卻忽然變了個人似的,他今天的妝容很誇張,水稍微有點大,打得顧雲開幾乎都有些睜不開眼睛,可夏普卻仿佛沒事人似的。“你這該死的白癡!”加西亞氣呼呼的把佩劍收回來,對丘奇翻了個大白眼道:“瞧瞧你都穿得什麽?”演那位看上丘奇的老貴族的演員是一位頗具盛名的老藝術家,他可遭不了這個罪,所以他的戲份是在沒有雨的時候。當然,曆史上這會兒有沒有下雨也不清楚,丘奇也沒有提到,可是電影畢竟要有戲劇化些的東西,所以這裏安排了場雨戲。“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老夥計。”丘奇的眼睛出奇的亮,他得意洋洋的提起裙擺在雨中漫步轉圈,“那老瞎子可沒看出我的偽裝。”顧雲開努力克製住了那種寒冷,水把他渾身上下都淋得濕透了,他還得在雨中舞一個劍花邀請丘奇跳舞,手腕發沉的厲害,他拿著劍,隻覺得又濕又滑。入骨的寒氣四麵八方的滲透了進來,幾乎把他給凍麻了,他最後都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冷還是熱。“好!過了!”李斯思一開口,顧雲開跟夏普就急忙衝回了攝影棚,暖風機開到了最大風力,工作人員們給他們倆遞上了毛巾還有熱薑茶。等會調整過位置後還有一場舞蹈,是丘奇跟加西亞聽著遠處宴會的聲音,兩個人手挽著手跳踢踏舞的鏡頭。劇組為下個鏡頭做準備的時候,顧雲開跟夏普差不多有一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他們把外麵的那層戲服脫下來烘幹,然後底下濕透了的那件薄內衣就穿在身上一起烘烤。顧雲開喝了大量的薑水,用毛巾把自己盡量的擦幹淨,貼在濕透的衣服上吸水,這讓他多少好過了點,等會還要再衝到雨水裏去,他不太願意把自己搞得太暖和。工作人員們可忙不上照顧演員,顧雲開也真正考慮起了找一個助理的事,不過這會兒他實在被折磨的沒這個念頭。菲尼跟夏普對這種場景就應付起來得心應手多了,隻除了要安撫夏普的小脾氣,其他都沒什麽。時間幾乎都有點沒概念起來,像是一眨眼瞬間就過去了,導演又在大聲嚷嚷,顧雲開抖了抖戲服重新穿回身上,覺得自己仿佛穿上了件冰雪做的鎧甲,冷得一個哆嗦。拍跳舞的時候有個場地下麵他們做了手腳,積成了一個小水窪,但是看起來很平整,跟正常的地麵沒什麽兩樣。那個地方可以讓他們踢出不少水花,顧雲開跟夏普先挨了水槍一頓噴灑,確保自己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回到了剛剛的狀態,然後才手挽著手按照正常的走位跳入了那個水窪裏頭,水直接灌入了靴子裏,重的幾乎有點抬不起腳,夏普幹脆把鞋子踢飛了,光著腳亂蹦亂跳。劇本上沒這出,不過李斯思沒喊停,所以他們也就沒停下來,而是繼續演了下去。顧雲開的臉又開始發麻的時候,終於進入到了最後一個環節,丘奇跟加西亞跳舞的場景停了下來,丘奇擁抱著加西亞,愉快的說:“老夥計,我又可以撐下去了。”兩個男人彼此落魄又怪誕的在雨裏擁抱著,享受戰爭帶來的唯一輕鬆片刻。丘奇在回憶錄裏提到這件荒誕事的時候非常感慨,他說自己在研究的過程裏幾乎都要撐不下去了,是穿上女裝離開酒窖感覺到了那一點微末的自由重新拯救了他,他感覺到了自由在召喚他,於是又有了支撐下去的動力。這場戲拍完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深夜了,顧雲開跟夏普終於可以換下那身濕漉漉的戲服,可他們倆幾乎都挪動不了一根手指了,直到被工作人員們蜂擁似的推進了換衣間裏頭。跳舞那場戲很要體力,顧雲開覺得身上全是汗,裏頭的那件內衣仿佛被溫度蒸幹後又叫汗水浸濕了,黏糊糊的膩在皮膚上,他抹了一把臉,然後甩在地上全是水。脫掉戲服的時候他隨便擦了擦身上,胡亂換了身衣服,菲尼捎了他一程,畢竟夏普有個保姆車,他不需要回到酒店才可以換衣服。菲尼給了顧雲開一條嶄新的毯子,他把那條碧綠色的毯子像是貴婦的披肩那樣裹在身上,這樣可以抵抗點寒冷。車裏開了空調,非常溫暖,顧雲開幾乎都要睡著了,而夏普還待在浴室裏頭不肯出來。菲尼敲了敲門給了他一點提醒,然後又給顧雲開倒了杯茶。這是顧雲開最不喜歡的一場殺青戲了,戲的結果可能不錯,但是把他折騰一塌糊塗的。“你也該買輛這樣的車了,順便再請個助理。”菲尼喝了口奶茶道,“我跟著夏普是因為他總鬧脾氣,可我有很多幫手跟助理。你一個人沒什麽人幫忙,多少會有點麻煩,而且還是一些大麻煩,這部電影一結束你就不是什麽無名小卒了,”“謝謝,我也正打算著。”顧雲開苦笑了一聲,點點頭,接過菲尼給他準備的熱薑茶。菲尼又啜飲了幾口奶茶,看了看浴室的房間,不動聲色的開口道:“你的經紀人不錯,是個厲害人物。”“看來你們打過照麵了。”顧雲開多多少少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衣服黏在身上,讓他迫切的想洗個熱水澡,他揉了揉額頭道,“拜托,我不想這個時候提這個,而且我是個演員,不是個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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