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真他媽紮心的痛。他搔了搔頭,揮動了下手臂道:“走!晚上我請你們去中心區吃夜宵。”張子滔出手大方,可是隻針對戲不針對人,工作人員一聽晚上有頓好餐,總算雀躍起來,熱熱鬧鬧的收拾了道具,喜氣洋洋的仿佛立刻就要過年。顧見月站在外頭淚汪汪的,她圍觀了小半場就出去哭了,顧雲開出去抽煙的時候,她還抓著條手帕擦眼淚,然後撲到兄長懷裏嚎啕大哭:“哥!我不想默文跟阿揚分手!”顧雲開摟著她,心裏五味陳雜,多少也有點不好受,跟張子滔拍戲不太像是他僅有的幾次跟電視劇拍攝,張子滔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甚至手段引導他們進入人物,告訴他們在當時情節下這兩個人會有怎樣的表現,這也導致挖掘人物多過表演好看,跟拍邵黎的感覺截然不同。邵黎是並不真實化的,他需要表現出來的部分是勝券在握的那一麵,人們會迷戀他但是並不像是易默文那樣。易默文跟卞揚就像隨處可見的情侶,需要演繹的不是某一麵,而是整個人。“乖啦,不要哭,今天張導請客。”顧雲開想了想,不好意思推鍋給編劇,最終隻是這麽安慰顧見月。顧見月抹了把淚,露出憤恨的神色,點點頭道:“好,我要吃窮他。”顧雲開為妹妹這遠大的誌向鼓了鼓掌,然後打開手機看到了簡遠發過來的幾條消息,年輕人又寫了幾首曲子,自從為邵黎創曲之後,他似乎變得不再滿足於隻寫一些旋律,而是開始創作更完整的曲子,他的音樂多數是動聽而溫暖的,少部分是從顧雲開那裏得到了靈感,就顯得憂鬱而哀愁。而簡遠每次都不忘吐槽顧雲開的角色總是帶有悲情色彩。顧雲開戴著耳機聽完了那幾段演奏,然後發了一條消息給簡遠:“我長得像諧星嗎?”前不久他把自己被張子滔壓著被迫剃了腿毛的事充滿怨氣的告訴了簡遠,結果年輕人笑得前俯後仰,還傳了一段笑聲魔性的語音過來,隨即不務正業為他創作了一首詼諧有趣的《腿毛之歌》,歡快的像是每個音符都在跳動。顧雲開真想問問你們藝術家都是什麽毛病,就這麽熱衷於創作神曲嗎?晚上張子滔請客的時候,選在一處頗為高檔的購物商場,四五樓是美食區,時近晚上十點,從層層落地窗往外看去,能看到整座燈火輝煌的城市。商場挨著銀水湖建立,一低頭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麵,還有個別遊人坐在小船上在湖心裏飄搖。整個劇組少說幾十個人,開了三四桌,主創與主演坐在一桌,張子滔點了酒,越喝越沉默,溫靜安似乎也情緒不高,倒是顧雲開不緊不慢的自斟自飲著,等到散場,沒喝酒的助手們扶著人回去,顧見月去幫忙了,而顧雲開跟溫靜安都喝了酒,就打算繞著銀水湖散散步,隨風去去酒氣。溫靜安的長相很秀美,性格也溫厚好親近,跟他演的卞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卞揚是個瘋小子,快活熱情的仿佛一團火焰,性格幽默又搞怪,兩人這段關係之中看似易默文是占據主導的那個,事實上卻是卞揚。在結局的時候,一貫成熟的易默文卻自私的讓一直寵愛著他的卞揚接受這巨大的痛楚,隻為了自己不想被忘記。最開始的時候,其實顧雲開跟溫靜安就討論過易默文最後的選擇,統一認為易默文是為了不讓卞揚為難,可隨著演繹還有跟張子滔的討論,顧雲開卻漸漸有了不同的想法。溫靜安的嘴唇擠壓著香煙柔軟的濾嘴,在不太大的夜風裏擦劃著點燃了火柴,湊到煙口處點燃,然後揮揮手滅去了火焰,歎息道:“雲開啊,你說要是那個電話沒打來,或者是卞揚早點回來,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會。隻要任何一個條件不滿足,要麽是通知單,要麽是電話,但凡有一個錯開時間,這場悲劇都不會發生,起碼卞揚不會死。“你說默文為什麽那麽傻。”溫靜安的經曆讓他對演繹卞揚有一種獨特的理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前任並不像是易默文那樣有苦衷,然而憤怒與痛苦是如出一轍的,偏偏在戲外,他是了解易默文的無助,因此就顯得更為悲傷。溫靜安是個情緒細膩的人,多愁善感,加上又多少喝得有點醉了,像是代替卞揚發問似的喃喃道:“可以說出來的啊,有什麽話不能講。”他神情有些恍惚,轉頭看向了顧雲開問道,“你那麽自信的人,那麽成熟,怎麽就這麽委屈自己呢?”“不是委屈。”顧雲開搖搖頭道,“不止是阿揚,默文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這種感覺很奇怪,好似他們是局中人,又像是旁觀的無關者。顧雲開伸手扶住了幾乎有點不穩的溫靜安,另隻手則拎著啤酒罐,兩個人靠著湖邊緣的長椅坐了下來,看著燈火下波光嶙峋的湖麵。溫靜安的雙手撐著膝蓋,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手指像是都在顫抖,大概是情緒還沒從卞揚裏頭出來,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之前那段破碎的感情。顧雲開仰頭靠著椅背,雙手插在口袋裏,腦中裏盤桓著的是卞揚震驚到幾乎有些空白的茫然神態,不是溫靜安的,雖然是一張臉,但在那間小屋裏發生的一切,仿佛是另外兩個人的故事。易默文冷靜、自信,卻很自私,他並不隻是考慮到自己的病情跟卞揚的家人。他單方麵的宣告分手卻不給任何理由,無非是想在卞揚痛苦之餘感到疑惑,而等到卞揚從失戀的悲痛裏走出,就會冷靜的思考是什麽引起這段感情的結束。如果卞揚的長輩沒有病重,那麽易默文絕不會讓步,可是他不能,他不想治療癌症的每分每秒,折磨卞揚的不單獨是他的痛苦,還有來自對家裏人的煎熬。卞揚愛他,所以不會因為癌症的摧殘而生厭與疲倦,可是卞揚會因為這種痛苦而愧疚。愧疚同樣病重的家中長輩,愧疚自己的忤逆。易默文寧願卞揚愧疚的是自己,他拒絕卞揚,讓對方回到家裏盡孝,獨自麵對病魔,隻是不希望卞揚跟他生活到最後,心裏更多的是對長輩的悲傷跟後悔。易默文是個占有欲很強的男人,如果卞揚非要對不起什麽人,要受到什麽傷害,也都必須由他來給予。要是癌症能夠痊愈,他大可再與卞揚複合;如果不能,等到卞揚某一天想起來,知道這一切,就再也不會忘記他了。愛是自私的。易默文不想被卞揚忘記,也不想癌症無法痊愈之後,他因為病情離開卞揚,又讓卞揚永遠的失去家人。他不想卞揚那麽孤獨。易默文是個好商人,把一切精打細算的毫無遺漏,偏偏忘記了自己的恐懼與害怕,他獨自死去那一刻,既痛苦又後悔,卻再也見不到卞揚了。顧雲開有時候也會想,這也許是易默文一生裏唯一做錯的選擇,可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他卻誤以為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他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無堅不摧的易默文,可他已經愛過了,瘋了一樣的愛著卞揚,世界就忽然生出了許多的嬌氣跟害怕,將他完全擊潰。最後顧雲開隻是抬起頭,看著星光璀璨的夜空,虛虛抬手敬了虛空一杯,仰頭喝掉了最後幾口啤酒,淡淡道:“他隻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敬自以為是的傻子。……殺青的最後一場戲是易默文燒通知單。《無人生還》的首映禮定在下周,這邊戲也收尾的差不多,張子滔沒像之前那麽溫吞,一天拍三四場戲,直拍得顧雲開跟溫靜安直接掛點滴,折磨的毫無人樣,仿佛一個真的身患絕症,一個當真遭逢大變。一疊的通知單被助理捧著,純粹是顧雲開的獨角戲,小屋不太大,這場戲被擺在了廚房裏演,老式座機放在櫥櫃上的水果盤邊,張子滔很是光棍,什麽也沒提,就說了句:“戲都講完了,這場戲不要你講台詞,就沒什麽好背的,你好好演,我給你兩次機會。”這場戲的確沒有台詞,主要看演員功底。這場戲是接完卞揚媽媽的電話之後,易默文的掙紮心理,然後要燒掉體檢單,就這麽簡單。講得簡單往往演起來很難,而且沒有台詞,觀眾就會更關注於表演,更加不能出錯。燒體檢單倒是沒有限製,想怎麽燒就怎麽燒,劇組還準備了打火機放在邊上,簡單來講就是自由發揮。易默文是不哭的,溫靜安還有場崩潰的哭戲,但易默文是不哭的。顧雲開靠在了冰箱上,順手把電話扣上了,臉上的肌肉像是都在抽搐,臉皮繃得很緊,可並沒有哭,他咬著牙,沉默的抵著冰箱,隱忍又沉重的直視著前方,全身似乎都是靜止的,悲痛的令人動容。張子滔坐在機器後麵,雙手合成了塔狀,輕輕摩挲著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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