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僚: 鄙人於危難之際受命,至今已三月有餘。期間酒店多般變化,你們想必了然於心。我在此由衷感謝,付出必將有回報,犧牲必將被銘記。 孫中山《總理遺囑》有雲,”積累四十年革命之經驗“,我並非聰慧,亦沒有過人之能力,當飛機降落在此陌生城市時,我也在想:能否迅速調整團隊?能否順暢調動其一兵一卒?能否完成總部交予之任務?數月以來,我與諸位有合作、有分歧,諸位對我,有理解、有困惑。然而無論如何,我們終究一家人,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酒店發展之大局。 從近三月財報來看,酒店業績已有起色,日後必將蒸蒸日上,而多年之後回望,便知挽狂瀾於將傾者並不是我趙某人,而是在座諸位。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諸位不但是酒店的奠基者,偉業的締造者,發展的推動者,亦是光明之未來的成就者、收獲者。 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願與諸位共勉! 趙忱之雖然已經換掉了一半員工,但酒店仍然不是鐵板一塊,他那和西方集團總部一脈相承的管理方式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得了,尤其在中高層,代表資方的高管中少不了意見向左的人士。 正當有人暗自期盼他這段演講會引來冷場時,話音剛落,幾乎坐在最後排的郝江北、郝江南、小徐、馬克一幹人等站起來熱烈鼓掌! 眾人如夢方醒,也立即跟著鼓掌,大宴會廳裏頓時掌聲如雷。 後來馬克問小徐:“趙總說些了什麽?我剛才玩手機沒聽見。” 小徐說:“我隻有七秒鍾的記憶,所以別問我。” 郝江北說:“我也玩手機了……但是趙總說得非常好,很有教育意義,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靈!” 郝江南舉著手機連續拍照,說:“我爬哪個牆頭,哪個牆頭就是絕對正確的!” 於是其餘三人同時仰頭張望:“哪兒有牆?” 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趙忱之,都沒有意識到酒店的巔峰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又消失得如斯之遽。以及由於沒有掌握對資本的控製權,所以也無從“力挽狂瀾”,頂多是好時鮮花著錦,壞時無可奈何。第十九章 黑話 吳越沒去參加這次勝利的大會,倒不是刻意沒去,而是趙忱之派他出去買塊手表。 吳越說:“把你的加多百麗拿去不就行了?” “百達翡麗,”趙忱之說,“你什麽記性?” 他給了吳越一張白金卡之類的,說:“那塊暫時放你那兒,你下了班幫我再去買一塊備用的吧,我不習慣在手機上看時間。” 吳越問:“買什麽樣的?我不懂手表啊。” 趙忱之說隨便,你看得過去的就好。 吳越勉為其難地接過卡,剛走又被趙忱之叫了回來,他說:“忘了告訴你,那張卡不能刷一百萬以上的。” 吳越剜了他一眼,心想現在他媽階級分化太嚴重了,我就想去門口小商場看看,他居然囑咐我省著點兒花不要隨意刷一百萬! 他去外頭轉了兩個小時,完美完成了任務。待到員工會議結束,趙忱之在寶貴的午休時間偷偷跑到西餅房時,他遞給他一塊電子表。 “這個防冷水,不防熱水,不要帶著洗澡。”吳越說。 “咦?”趙忱之把表戴上,“……好吧。” “卡還給你,刷了你五百多。” 趙忱之接過卡:“……好吧。” 他走後,跟著老讓鑽研技術的馬克問:“波特兒,你給趙總下了蠱了吧?” 吳越說沒啊。 馬克說:“他在你麵前簡直老實妥帖得不像話。” 吳越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他老實妥帖?他把我連降三級還扣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你都選擇性遺忘了?” 馬克說遺忘的是你吧,怎麽這兩天不提辭職了?又複婚了?年輕人對待感情要慎重,別他媽結了離、離了結的,浪費人家基層民政幹部的時間。 吳越被他噎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過了會兒跑去捶了他一拳。 馬克被直搗中段,為了演出效果誇張地連退八步,“哐”一聲撞在了操作台上。老讓正趴在台子上研究新款芝士蛋糕,這下子全完了,於是他將摔爛的蛋糕從地下抓起來,分成兩份,一份配合單臂過肩摔及後□□壓製塞進馬克嘴裏,一份配合掃腰塞進吳越嘴裏。 日餐廳以及酒吧的開業既意味著趙忱之的整頓工作告一段落,也意味著酒店終於零件齊全,正式站在了重新出發的起跑線上。 這兩個部分都相當爭氣,一開始就顯露出了強勁的勢頭,尤其日餐廳,訂餐必須提前五天至一星期,還拉攏了許多周邊酒店日資企業的高管長住客們。在全市現存的日餐廳中,它算是把口味正宗、環境優雅與要價死貴搭配得最好的那個。 總廚鳩山老先生善於單打獨鬥,生意再忙都不要二廚,擔心對方水平不夠砸了他的招牌,甚至服務員都不願意增加。 結果就苦了徐光芒、郝江南以及另外一位日餐廳跑堂毛湯姆,小徐絕大多數時候身兼二職——外間服務和在廚房打下手。當他被喊去廚房的時候,郝江南便忙得滴溜亂轉,好在她護士出身,手腳靈活反應快,而且忍辱負重。 此外日餐廳門口還有個迎賓姑娘,也是酒店員工,雖然漂亮但大部分時間都像根木頭似的,這裏不多介紹了。 日本菜或許貴就貴在形式,它們壽司底下的配菜葉子雖然圖案不算複雜,對雕工要求極高,一點兒錯都不讓有。 鳩山先生大概有意收小徐為徒,很快就把雕刻工作交給了他。小徐沒了空閑,大部分時間都穿著日式工作服站在料理台後麵磨刀擦碗切魚劃拉菜葉子做準備工作,偶爾埋怨自己985畢業的怎麽會淪落至此。 鳩山是不管這些的,營業時間結束了就走,隻有覺得不滿意時才出來提點一下。 郝江南和小徐換班幹活,他切菜時她擦桌椅,他擦地板時她切菜。毛湯姆過去練過截拳道,短小精悍,喜歡無故剝衣服,露出他武師一般標準的精肉肋條骨,為此沒少被郝江南毒打。 對於不遠處西餅房的吳越和馬克來說,日餐廳極大地提升了他們的幸福感,一逮著空就輪流過來刺激小徐。尤其等過了上午九點,餅房暫時休息,兩人的固定項目就是去日餐廳串門——當然是從後堂走,他們還不至於沒輕沒重到那個地步,去影響充滿香氛和輕音樂的前堂正常營業。 這個時間日餐廳也沒開張,正在做準備工作。鳩山喜歡淩晨早起自己去市場采購,此時會找地方打個小盹;郝江南在細致地擦桌椅,小徐通常眯縫著眼埋頭刻菜葉子,毛湯姆則鑽在廚房洗涮鳩山帶回來的那些東西。 吳越和馬克總是先和郝江南打招呼:“辛苦啦,郝露西子,貴店之地板真是光可鑒人啊!” 郝露西子白了他們一眼,不搭話。 馬克又去惹小徐:“光芒啊,還刻蘿卜呐?嘖,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覺得你缺少一樣東西——電鎬。要不哥們給你捐款買一個?” 吳越說:“怎麽電鎬呢?不得勁啊,必須多功能電錘電鎬兩用衝擊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