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韶軍是人在哪裏辦公到哪裏,因為電腦屏幕看多了頭暈,所以陳衛寧每天都會把文件送到醫院來。這可把薑辰酸壞了,隻要陳衛寧一來,他就像蹲在老鼠洞前的貓,虎視眈眈地瞪著別人。這天不知道哪份文件讓韓韶軍看了很不滿意,他現在不能生氣,一生氣頭就要痛。薑辰終於逮著了機會,連人帶文件提溜出了病房。“快走,不要影響韶軍休息!你看看你,把他氣成什麽樣?回去告訴這個人好好反省反省,這麽爛的方案就不要送過來了!”薑辰擺出了一副韓韶軍代言人的氣勢。陳衛寧是無辜的,他隻是來送個文件而已,他默默地檢查了一遍文件夾,抽出其中一份:“漏簽了一份。”薑辰奪過文件,不給他再進去的機會,一分鍾後又出來,把文件塞回他手裏:“簽好了,你可以走了。”陳衛寧比薑辰矮一些,微微仰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望著薑辰。“還有什麽事?”薑辰警惕地擋住門口。陳衛寧很想照顧韓韶軍,無論為韓韶軍做多少事,他都覺得不夠,他希望自己能有用,哪怕隻是跟在韓韶軍身邊,為他拎包,為他開車,但顯然薑辰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事實上今天病房說正事前,韓韶軍先給了他一個檔案袋,裏麵是幾所一流學府的資料。韓韶軍想送他出國念書,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韓韶軍是為了他好,他明白,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懷著喜悅去感激,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最後還是韓韶軍笑著對他說:你要多學點東西,才能為我做更多事。陳衛寧抱著文件夾沉默不語。薑辰做好了打嘴仗的準備,如果陳衛寧婊裏婊氣地說“謝謝你救韓總”“謝謝你照顧韓總”之類的話,他保證用鼻孔對著他說:韶軍是我的人,我樂意救他,樂意照顧他,關你什麽事?但陳衛寧憋了半天,不情不願地說:“韓總說醫院的枕頭你睡不慣,叫我回去拿軟一點的枕頭,我一會兒再過來。”薑辰怔住,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醫院的枕頭有點舊,他確實睡得不太舒服,但他從來沒跟韓韶軍說過,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忽然意識到韓韶軍在偷偷地關心自己,連這麽小的細節都注意到了,許久沒有感受過韓韶軍關懷的薑辰內心狂喜。但他又不好把開心表現在臉上,於是忍笑的表情有一點扭曲。陳衛寧看他得意忘形的模樣鬱悶壞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枕頭還是低一點好,太高會得頸椎病。”如果薑辰手裏有什麽東西,他一定甩過去,幸好他沒有。夏博雅也來看韓韶軍,他是個無風也要浪的人,探望病人就探望病人了,不整出點動靜誓不罷休。門一開,就聽見夏博雅熱情的聲音:“哥,我來看你了!”一大束花送到韓韶軍麵前。薑辰大叫:“快拿開!他對花粉過敏!”夏博雅橫了他一眼,麵對韓韶軍又笑得春光燦爛,跟變臉似的:“送給你,祝你早日康複!”韓韶軍一看就笑了,滿心歡喜地抱在懷裏:“謝謝。”薑辰這才看清夏博雅送的不是花,是一大捧玩具小貓,每一隻小貓姿態各異,憨態可掬。薑辰心裏懊惱:怎麽沒先想到這麽有新意的東西呢?嘴上不屑道:“嘁,騙女人的玩意兒!韶軍不會喜歡的!”韓韶軍推了薑辰一把:“去找個花瓶來插上。”薑辰隻得乖乖地出去,轉了一圈從護士那兒要了個花瓶。回到病房門一推開,就看見夏博雅坐在床沿上,對韓韶軍又親又抱,頓時火冒三丈,但看見韓韶軍的笑容又隻能認慫,想起醫生的囑咐:保持心情愉悅有助於病人康複。憂傷地坐在邊上聽他們兩個聊天,幾次想要加入他們的話題,都被夏博雅擋了回去。夏博雅還要在韓韶軍麵前邀功:“昨天姑媽還跟我抱怨說你不去看她,我就知道你沒跟她說,我就匯報說你在忙一個大項目,等忙完了就去請罪,我聰明吧?”韓韶軍直誇他,薑辰在一旁直翻白眼。好不容易等韓韶軍聊累了,薑辰把夏博雅送出醫院,勾著他肩膀道:“小夏,有沒有考慮過找個女朋友?沒有女朋友的話男朋友也行啊,不要整天來給你哥添麻煩。”夏博雅抽了下嘴角,甩開他的胳膊。丁穆炎身為醫生,也是一有空就會來病房,少則幾分鍾,多則一兩個小時。進了屋,例行先詢問病情,沒有大礙,丁穆炎扶了下眼鏡:“說到底你人沒事就好,其他的病多靜養,不會有太大問題。”韓韶軍萬分驚訝:“穆炎,你怎麽了?這不是你應該說的台詞。”“我的台詞應該是什麽?”韓韶軍板起臉,模仿他的口吻:“你看你今年進了幾次醫院?還想不想好了?病情剛剛有點起色就打回原形!”丁穆炎脫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掩飾嘴角的笑意:“非要我數落你是嗎?”“聽你刻薄慣了,難得安慰起人來,還挺像樣。”“說認真的。”丁穆炎嚴肅道,“你跟薑辰,這算是好了?”這個問題他曾無數次問自己,韓韶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尋找到了答案,遲疑許久,雖然不確定但極為認真:“我想來想去,有這麽一個人還是挺不容易的。你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那顆子彈再偏一點就擊中他心髒了。我愛了他那麽多年,他現在願意為我去死,或許我真的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當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吧。”丁穆炎望著韓韶軍,鏡片下一貫冷靜的雙眸似乎有些動容,他知道他的朋友在愛情上是個天真的人,總是一次次相信愛情會真正降臨,這一次也不例外,隻希望他不會失望。丁穆炎假裝看了眼門口,手指在唇上壓了壓,隔牆有耳似的:“說輕點,不能讓他聽到,否則他要得意死。”難得見冷感的人開了次玩笑,韓韶軍忍俊不禁。病房外,薑辰趴在門板上,恨不得把耳朵割下來塞門裏。蕭進看不慣他這副樣子:“你能不能出息點?難道他們還能在裏麵滾床單?”薑辰大怒:“你胡說八道什麽!”“要麽你光明正大站在裏麵聽他們在聊什麽,要麽你對韶軍放心,他要做什麽還需要偷偷摸摸的?”“唉,我就怕這個丁穆炎在韶軍麵前說我壞話。”薑辰心有戚戚焉,“韶軍這病是個慢調子,以後少不了跟丁穆炎來往,我想想就擔心。”“都說了你不用擔心,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想起韓韶軍的病,蕭進又道,“我看韶軍最近狀態還不錯。”薑辰歎了聲氣,從門板上下來:“精神還好,但是動不動就頭暈,是後遺症。就是要養,沒有什麽特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