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又有什麽用?除了給人一個新的集火目標外,解決不了任何麻煩。已經有兩個記者向他們走來,攝影記者將鏡頭對準了車輛。韓韶軍長歎一聲:“我們走吧。”薑辰猛踩油門,絕塵而去。身邊靜得可怕,薑辰時不時憂心忡忡地朝韓韶軍瞥一眼。他的公司正在急速衰敗,押上賭桌的籌碼正在迅速消失。家人、資產、名譽、健康,他賠上了所有,可仇人仍然逍遙法外。薑辰的內心在焦灼,連他都在心焦,更別提韓韶軍本人了,又是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崩潰?韓韶軍的眉頭皺得很緊,留下深深的紋路,顯得疲倦而滄桑。那一刻,薑辰很想撫平這道深溝,哪怕融化血肉之軀去填也在所不惜。謝墨書計劃的大方向是對的,之所以厲源沒有動靜,是因為還沒有戳中他的痛點,謝墨書在國內做所的事在厲源眼中是不屑一顧的小兒科,根本無需有任何反應。怕就怕厲源還沒有抓到,孫翰就把韓韶軍搞垮了。不夠!不夠!遠遠不夠!還能怎麽辦?“哈哈!”薑辰忽然笑了。“笑什麽?”韓韶軍側目。“哈哈哈!”薑辰笑得停不下來,以至於連車都開不穩,不得不停在路邊,他趴在方向盤上,笑得喘不過氣來,淚水從眼角迸出。他忽然明白了謝墨書找上他的真正目的。謝墨書不著急,他年紀還小,他還有很多機會。蕭遠不著急,他慣於潛伏,他獵捕厲源多年,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著急的是他,是薑辰。他急於把韓韶軍從泥潭裏拉出來,他急於將功補過重新得到韓韶軍的愛,他急於找回失去的寵愛曾經的情誼。於是乎,他從一個不相幹的人,變成了關鍵的一環,他替那些本應該著急的人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但他別無選擇,甚至心甘情願。韓韶軍莫名其妙地看著笑到癡狂的薑辰,薑辰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迎上韓韶軍的視線,執著的,專注的,仿佛要透過瞳孔望到內心深處。“我愛你啊,韶軍。”薑辰說。第96章 冬日的暖陽照得人昏昏欲睡, 謝墨書上身亞麻色盤扣對襟衫, 下身穿著黑色綢褲, 白裏透紅的臉上神情寡淡, 乍一看還以為是畫裏走出來的童子。他踩住一顆石子在腳底滾磨,察覺到了韓韶軍的視線,揚起臉,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明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笑起來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韓韶軍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目光轉到薑辰身上。薑辰一手插著腰, 一手拿著手機:“什麽?你不來了?你忙什麽去了?說好的事你又變卦……廢話,我跟韶軍當然行!叫你一起是給你麵子……滾遠點,就你話多!”掛上電話,薑辰打開車門,招呼韓韶軍和謝墨書上車。“蕭進他不來了?”韓韶軍從他的話中猜出幾分。“不來了, 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 神神秘秘的,我們管我們的不理他。”薑辰一邊係安全帶一邊抱怨,回頭確認謝墨書已在後座坐穩,“出發。”韓韶軍從後視鏡裏看謝墨書,後者安靜地望著窗外,完全看不出與照片裏那個用槍指著人腦袋的少年有什麽聯係。薑辰一行一早出發,直到下午三點才抵達目的地。他們來到一個小鎮,穿過鎮區中心來到古城區, 他們下車行走。道路由青石磚鋪就,楊樹茂盛挺拔,兩邊的房屋頗有幾分古意。三人在一幢青灰色的建築前停步,粉牆黛瓦有雨水衝刷和風化痕跡,朱漆剝落的立柱撐起一座牌樓,雕有靈獸的飛簷巍峨聳立,石雕的門當古樸雅趣。居中的橫梁上,雕刻有大氣磅礴的四個字“謝氏宗祠”。門是鎖著的,薑辰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和一個黑瘦的漢子向他們走來。“薑先生是吧,你好你好,我是謝墨傑。”中年人帶著官方式的熱情。“謝市長,您好。”薑辰迎上前。自稱謝墨傑的人拍著薑辰的胳膊哈哈大笑:“又不是來談公事的,就不要叫得這麽客套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依次與薑辰韓韶軍握過手後,謝墨書走到了謝墨傑麵前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您好。”謝墨傑握著他的手不放,笑容可掬道:“你就是謝墨書吧。”“是我。”謝墨書說著仰望了一下門楣上的大字,似感慨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回到這裏。”這也就是三人此行的目的,謝墨書想要認祖歸宗。有些年頭的宗族多少有自己的驕傲,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想認祖宗就能認的,謝墨傑盡管表現得和藹可親,可也隻是笑而不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周到地招呼眾人:“一起進去看看吧。”跟在他身後的漢子拿出舊式的鑰匙開了鎖,三人進了祠堂。祠堂內部經過後期仿古修繕,但因為不經常使用,空氣中彌漫著老房子略帶黴味的氣息。走過白石通道推開正殿大門,正前方掛著兩幅人物畫像,畫上的人穿著古裝,下方的供桌和兩側擺賣了牌位,甫一進門一股莊嚴凝重之感撲麵而來。漢子遞來一本厚厚的族譜,謝墨傑翻到其中一頁,手指滑動,停在一個名字上:“這位是你的太爺爺,我還聽我爺爺提起過他,當年太叔公意氣風發遠走他鄉,漸漸丟了聯係,這一支就沒能往下記。我也沒想到還能見到他的後人,薑先生給我電話的時候我還真是大吃一驚。”他說著衝薑辰點了點頭,薑辰回以微笑,謝墨書則凝視著族譜上的正楷小字,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不過想想也是,落葉總是要歸根的……”韓韶軍和薑辰走出祠堂,隻留謝墨書在裏麵。金烏西墜,天邊的雲彩瑰麗多姿,韓韶軍的臉龐也籠上了一層霞光:“你這招行不行?”薑辰不敢在他麵前吹牛,老老實實交代:“厲源對謝墨書的活動沒反應,無非是認為他做的事小兒科,還成不了真正家主的氣候。像他們這種幫派家族什麽家主家主的,宗族觀念強得很,家裏又有幾個老家夥心心念念想著回來。謝墨書要是能促成這件事,老家夥們再回來一跪一拜,厲源還能繼續淡定?說到底他終究是個外人,最多也就是大太監的角色。”“他們謝家族長能同意?我就不信他們對不肖子孫在外麵幹的事一點都不知情。”“這就是要看謝墨傑了,族長是他爹,他在這個地級市幹了有些年頭了,一直想往省裏走。再說了,謝墨書也不是空著手來的。”見韓韶軍沒什麽反應,薑辰幹笑一聲:“成不成的我說了也不算,死馬當活馬醫吧。”韓韶軍遙望遠方,夕陽藏在雲中,看久了有一點炫目,聲音有點飄忽不定:“不隻是謝墨書沒空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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