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燈光無法衝淡謝墨書臉上的肅殺,薑辰從少年老成的謝墨書身上看到了一個瘦弱少年的身影。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被逼著進入成人殘酷的世界,背負起族人的命運,身邊除了一個老仆沒有一個可用之人。所以他隻能另辟蹊徑,深更半夜孤身拜訪,來尋求一個外人的幫助,將生死置之度外,將自己掛上魚鉤作為誘餌,試圖借蕭遠這把刀將扼住他咽喉的人鏟除。玩的是心跳,博的是生死,謝墨書劍走偏鋒,不成功便成仁。明知道謝墨書不需要,薑辰還是生出了點憐憫之心。但這還不足以打動薑辰,一個陌生人的磨礪與他有能有多少關係?他又何必以身犯險?見薑辰還在遲疑,謝墨書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得確實是突然了點,但是薑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沒有去找韓先生,而是來找你?”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明了了。顯然謝墨書在上門前已對薑辰等人的關係查得一清二楚,他很清楚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和空口無憑的一番話,很難完全博得他人信任,更何況是對付厲源這麽大的事。固然韓韶軍與孫翰爭鋒相對,最急於將其扳倒,但與他聯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倒是薑辰,迫切希望能幫上韓韶軍的忙,迫切希望能改變自己在韓韶軍心中的形象,他有無限渴望,因此有機可趁。“不想博一下嗎,薑先生。”謝墨書胸有成竹。韓韶軍已是薑辰的軟肋,但薑辰甘之如飴。想到這一層,薑辰反倒釋然:“我不能就這麽把你介紹給其他人,太突兀了。”謝墨書早有準備:“聽說薑先生喜歡打網球,太巧了,我也很喜歡,有空我們切磋切磋。”兩天後,薑辰帶上全套裝備出現在網球場上。他已經有陣子沒打網球了,一方麵是因為韓韶軍的關係沒了玩樂的心思,另一方麵也是沒有看得上的球友。他約了教練練手,幾十分鍾下來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汗。擦了擦汗坐在場邊補充水分,視線落在隔壁的球場上。少年一身白色網球服,奔跑在綠茵上,動作有模有樣頗有些運動天賦。他是在薑辰打了半個小時後進場的,運動後紅潤的臉頰一掃那晚的老氣橫秋,是真正少年的模樣。薑辰頂著毛巾懶洋洋地走到球場邊,扒著護欄看了一會兒。“打得不錯啊,有沒有興趣來一局。”薑辰道。謝墨書大力擊球,高速旋轉的網球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擦著線落在界內,彈到網上,將護欄震得嗡嗡直響。第95章 薑辰的人際圈裏多了一個未成年人, 先是從網球俱樂部開始, 發展到帶他出現在各種聚會的場合。謝墨書年紀雖小, 可舉止派頭不輸成年人, 在混熟後陸陸續續以個人名義投資了不少項目,一時間名聲鵲起,但他畢竟根基淺,說出來的話分量不夠,為此薑辰沒少在中間斡旋。在周夷星等好友的聚會上, 朋友們拿他打趣,說他愛心泛濫, 做起了保姆,薑辰隻說對方球打得好,所以投緣。回家的路上,韓韶軍坐在副駕駛座上:“你新認識的那個小孩兒究竟是怎麽回事?”薑辰含糊其辭:“就是一朋友。”“朋友?你什麽時候認識的朋友,以前怎麽沒聽說過?整天又是打球, 又是各種露臉的。”薑辰偷瞄了韓韶軍一眼, 表情忽然變得有點詭異:“韶軍,你該不是吃醋了吧?”韓韶軍差點沒背過氣:“你說什麽?”薑辰向另一邊縮了縮,嘀咕道:“我就這麽一說,你發什麽火……”韓韶軍似乎不想再跟他說話,扭頭看車窗外,許久才將心緒平複:“他是那個謝家的人吧?”天下姓謝的千萬,但從韓韶軍嘴裏說出來,唯有那一家。薑辰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什麽那個這個的。”“還跟我裝傻?”“你……”薑辰正尋思用什麽方法敷衍過去, 就聽韓韶軍道:“遠哥給我打電話了,就為了這孩子。”薑辰暗驚:“他都跟你說什麽了?”“沒說什麽,就是敲打了一番,叫我看著你,不要胡來。”韓韶軍忽然冒火,“你說你究竟在想什麽?”“我幹什麽不可饒恕的事了?”“你知不知道和這種人打交道有多危險?他的出生他生存的環境注定了他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你以前說我摻和鄭家的事是我自討苦吃。現在呢?你又在幹什麽?他會拖累你的,這裏頭水深得很,說不定那天會害死你!”韓韶軍說的道理,薑辰又何嚐不知道?他狡辯道:“他年紀還小。”前方出現一個紅燈,薑辰停在了路口。韓韶軍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遞到薑辰麵前,薑辰瞄了一眼,表情有一點僵硬。照片上,一個被捆綁住的人跪在草地上,謝墨書握著一把槍指著他的腦袋,身邊站著厲源。照片有些模糊,但不妨礙人感受到小小年紀的謝墨書散發出來的煞氣。薑辰回想起謝墨書的眼神與他年紀的違和感,不難想象下一秒謝墨書會扣動扳機,然後鮮血混合著腦漿濺在他臉上。薑辰也是經曆過事的,可真刀真槍的還是少見,難免不適地皺了下眉。“遠哥給你的?”韓韶軍收回手機:“聽說是他繼任家主時幹的。所以你就不能聽勸嗎?和他有多遠離多遠,別惹禍上身。”“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你還真油鹽不進了?再說了,非得跟這種危險分子合作嗎?”韓韶軍提高了音量。薑辰不跟他吵,翻翻找找拿出一盒分裝好的藥,再加一瓶礦泉水遞給韓韶軍:“該吃藥了。”韓韶軍勃然大怒:“你是不是覺得我又在發瘋?”“哪有?這不是吃藥時間到了嗎?”薑辰委屈道。韓韶軍一巴掌把藥盒拍開:“你在嘲笑我是吧?”“我沒有!”薑辰大呼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