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死怎麽能算橫死?”蕭進明白了,要笑不笑地用餘光瞟他:“是韶軍跟你說奶黃包是老死的?”薑辰條件反射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什麽意思?不是老死的?”“韶軍車禍那天,不知道為什麽奶黃包也上了車,出事的時候是奶黃包擋了一下,否則走的就不隻是韓叔。”蕭進說的時候,視線始終停留在薑辰臉上,看著他的表情從震驚到悲傷再到鬱卒。“他沒有告訴我,他說奶黃包死的時候很平靜。”薑辰懊惱地捶了一下桌子,把奶油包嚇得喵嗚大叫,“他為什麽要騙我?我那時候就懷疑過,覺得時間上好像不太對勁,但是他說得那麽肯定,我怎麽就信了呢?”蕭進荒謬地發現韓韶軍簡直把薑辰當成嬌花一樣養在溫室裏了,一點點悲傷都不讓他看到,一點點負擔都不讓他背。奈何一個縱,一個驕,終究是養出了禍。“你得幫我!”薑辰一把抓住蕭進的手臂,“這回你一定得幫我!”也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薑辰下手沒數,幾乎要把蕭進的胳膊拗斷,但蕭進麵不改色:“憑什麽?你自己搞丟的人自己去追。”薑辰急了:“還是不是兄弟?”“韶軍跟我也是兄弟啊,照你這個算法,這回你欺負了他,我還應該替他找你算賬呢。”“我沒有欺負他!”薑辰痛心疾首地辯解,“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這樣的!”“我先不跟你爭是是非非,我就跟你談情分。從小到大他對你怎麽樣你自己說,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裝什麽糊塗了?我當然知道韶軍是好的!”薑辰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好像他裝進肚子的不是酒,是決心和勇氣,“我都想好了,我去跟他爺爺和韓嬸坦白,就說我們倆好上了,把話說開他就逃不掉了。”蕭進愣住,許久才找回聲音:“你是跟韶軍有仇吧?”“說什麽呢?我要跟他好的!”“你們要是好好的,你愛跟誰坦白跟誰坦白,誰敢對你們說三道四,我給你們撐腰。可現在你們不好,韶軍現在正煩你呢,說句不好聽的他現在四麵楚歌,你不幫忙反鬧一場?你這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嗎?”“那我還能怎麽辦?我是真沒辦法了!”薑辰吼過一嗓子,頹然倒在沙發上,在韓韶軍艱難的日子裏,他也同樣如同煎熬,隻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怎麽辦”,韓韶軍據他與門外的態度,就好像築了一道牆,他一次又一次莽撞地衝上去,撞得頭破血流,可圍牆依然固若金湯。“他說他愛我的,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他愛你,那你愛他嗎?”蕭進的手掌從貓頭一直順到貓尾,絲綢般順滑的皮毛擦過他的掌心,他專心致誌的摸貓,似閑話般遞出一句極重的話。“我當然是……愛、愛他的!”前半句脫口而出,但不知道為什麽當說到“愛”這個字時,薑辰的舌頭打了個結。他自認為是毫無疑問的,所以當他沒能流利地說出這句話時,自己也愣了一下。蕭進嘴角上揚,他總是一副看透本質的樣子,好像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相信你對韶軍是有感情的,可估計你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是否愛他。我隨便猜一下,你經常掛在嘴邊的應該是你喜歡我、你愛我,而不是我喜歡你、我愛你。”薑辰哆嗦一下,有種被眾目睽睽之下扒了衣服的羞恥感。“他給的太多,以至於你習慣成自然,一旦他停止給予甚至收回給過的感情,你就不習慣了。我也相信你沒有故意要害韶軍的意思,但你老實告訴我,你給孫翰通風報信的時候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薑辰開始有點怕蕭進了:“你別問了,我知道我做錯了。”“我問不問是其次,你自己得想明白,要是不想明白你就別妄想再跟韶軍有什麽了,悲觀地說連朋友都沒得做。”“很多事情韶軍都瞞著我,我不知道韓叔……”“不要狡辯,沒有理由,沒有借口。”蕭進嚴肅地盯著薑辰,他向來掛著一張笑臉,偶爾正經一回有一種強大的威懾力,“痛快點,你當時在想什麽?”薑辰被他看得心虛。那時候,究竟在想什麽?他內心有愧,所以不願去回憶那令他後悔不迭的夜晚,現在被蕭進逼著趕著去回想,究竟是以什麽心態撥出那個電話?“我在想韶軍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現在就要動孫翰……我在想我的項目不能受影響,我得做出成績給我爸看……”如同受了酷刑,薑辰虛脫一般癱軟在沙發裏,以極慢的語速說出這兩句話。剝繭抽絲般剖析了一番內心,他從裏到外都像被狠狠地鞭撻了一遍。這回不用蕭進說,薑辰也明白了。他隻考慮了“我要什麽”,忽略了“韓韶軍要什麽”,甚至都不曾真心實意地問一句他的需求。並不隻這一次,過去一貫如此,毫無節製地將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但凡不痛快了,就要在韓韶軍身上鬧到痛快為止,而韓韶軍的一再退讓又讓薑辰嚐到了任性的甜頭,愈發放肆地索取,愈發忽略了韓韶軍的感受,仿佛兩人的相處模式就該如此。但一個人終究是有極限的,就好像火堆燒得再旺再熱,不斷地潑水,總會有熄滅的一天。這回韓韶軍終於寒了心。可薑辰還沒回過神來,像迷途的棄兒般胡亂衝撞。現在,他總算想明白了。如果愛,就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是不是很混蛋?”薑辰突兀地問。“確實。”蕭進不留情麵道,“如果你愛他,就要把他裝在心裏,站在他的角度多考慮考慮。韶軍過去對你太沒原則了,所以你都不把他當一回事。他談一次戀愛這麽辛苦,你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就像收獲愛情?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現在你與其求他繼續愛你,不如先想想怎樣去愛他。”“可他現在一點機會都不給我,要不是你,我連見他一麵都困難。”薑辰委屈地縮成了一團。“你跟我說也沒用,感情的事我不能亂插手,更何況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兄弟。你們要是有緣自會在一起,一看他有多在乎你,二看你心有多誠。”可薑辰怕就怕韓韶軍狠心。感情是不經磨的,再情深似海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而韓韶軍的情誼已然被耗光。“不過有一點你放心,孫翰是一定要對付的,三個人聯手總比他一個人單幹強,韶軍現在是鑽牛角尖了,我會再勸勸他,到時候你可要多出點力。”都是因為孫翰,才會跟韓韶軍鬧翻,薑辰對孫翰已恨到極點:“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他的!”“好了,我困死了,今天就睡你這兒了。”蕭進伸了個懶腰,把奶油包放到地上,奶油包還戀戀不舍地繞著他的腳打轉,“啊對了,過幾天孫翰是不是要辦個酒會。”薑辰的心思還在韓韶軍身上,胡亂點了幾下頭:“煩得要命,不想理他。”“去吧,我們一起去。”蕭進又笑得狡猾,“沒有還沒開戰,就先怕了敵人的道理。”第81章 孫翰總是愛辦各種酒會派對, 請些形形色色的人熱鬧一番,既玩得痛快又有了麵子。薑辰與他有合作, 自然收到了邀請,蕭進剛回國, 也不會少了他, 但是他還請了韓韶軍, 這舉動就顯得不懷好意了。韓韶軍本不想去,但蕭進說:若不去,豈不是助長了他的氣勢, 反倒讓人嚼舌頭, 古時候打仗前還要祭旗鼓舞士氣, 不能還沒開戰就被壓一頭。韓韶軍就被他說動了。三輛車在孫翰別墅門口排成一線。薑辰最先下車。他心裏存著怒氣,恨不能把孫翰剁了喂狗, 整個人繃得筆直, 像一柄斬裂蒼穹的劍,周身散發著侵略的氣息, 隨時會與人廝殺一番。然後是蕭進。他的臉上總是掛著莫測的笑容, 用笑容來偽裝所有的喜怒哀樂,讓人無法看透他真正的內心, 就像風,能感受到力量與溫度, 卻永遠都無法抓住。最後是韓韶軍。站在孫翰的家門口,他的表情比平時冷酷一些,但依然能看出他溫和的本質, 似晨曦,似暖玉,一點一滴匯成他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