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鴿停了一下腳步,試探的說了句:“曉月,你繈褓的那幾個字母,我找了個人給你破解,現在就去找他們,你願意嗎?”


    曉月驚喜:“真的?”


    “嗯,就是我的老師,我找了很多字典,猜測這個詞組應該是德文,因為我學了英文,意語,法語,就還有德語沒接觸過,這幾個字母可能是你的名字,蘭老師的丈夫懂得德文。”


    俄語阮青鴿在上大學後接觸過,所以知道這幾個字母不是俄語。


    也是那次在飯館,蘭曉燁和曉月同時在她眼前,她才發現兩人有相似的地方。


    兩人的輪廓很像,尤其是側臉,五官上是蘭曉燁和梁元禮的綜合,因此曉月和他們都不像,隻有輪廓像。


    年後回到首都她就去了蘭曉燁家,請他們幫忙看那幾個字母。


    沒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是德文。


    曉月很激動,手緊緊揪著繈褓:“解開這幾個字母,是不是就能找到他們?”


    阮青鴿:“或許可以,走吧,等會就知道了。”


    騎著車,阮青鴿直接進了學校。


    蘭曉燁他們還沒睡下。


    今天一整天夫妻倆都沒怎麽說話,心裏七上八下的,又期待又害怕。


    晚飯都沒怎麽吃,眼看已經八點,估計阮青鴿今天是不回來了,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默默起身準備洗澡睡覺。


    蘭曉燁剛走到洗浴間,家裏的門就被敲響了,快六十歲的人了,健步如飛的奔過去開門。


    看到門口站著的阮青鴿和曉月,蘭曉燁捂著嘴,眼角濕潤,哽咽著:“孩子,快,快進來,外頭風大。”


    曉月呆呆地看著蘭曉燁,上午試衣服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老師很親切,讓她想要靠近。


    這會再看到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阮青鴿拉著曉月進屋,“蘭老師,梁老師,這是蔣曉月,之前我和你們說過我和她認識的方式,今兒帶她過來,是想請梁老師幫忙辨認一下她繈褓上的文字。”


    曉月從背包裏拿出繈褓,雙手遞給梁元禮,聲音裏帶著希冀:“梁老師,麻煩您了。”


    梁元禮很認真的看著曉月,她和蘭曉燁年輕那會真的很像,尤其是輪廓和氣質,接過來:“不,不辛苦。”


    在曉月拿出繈褓的那一刻蘭曉燁終於忍不住了,她捂著嘴跑到了陽台,阮青鴿跟了上去,曉月不知所措,她,她做錯了什麽嗎?


    沒一會阮青鴿扶著蘭曉燁回來,蘭曉燁理了理自己的思緒,艱難開口:“這繈褓,我也曾經有一個。”


    曉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蘭曉燁的話,再聯想到阮青鴿特意帶她過來,還有今天蘭曉燁指明讓她給推薦衣服,還有阮青鴿突然起興致去澡堂洗澡,還是和她一起。


    特意聊了她的胎記……


    曉月捂著嘴,是她猜的那樣嗎?


    蘭曉燁把自己怎麽丟了女兒,這十幾年又怎麽找女兒的事說了出來。


    聽完後,曉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心情,雙手無措的放著。


    她猜想過很多情況,獨獨沒有猜到這一點。


    蘭曉燁歎息了一聲:“如果不是這件事支撐著我和老梁,我們倆根本回不來。”


    牛棚那些年是真的苦啊,她那會又剛生產完,正是最弱的時候,要不是靠著意誌力和想念女兒的心,她早就去了。


    曉月不懂那時候的苦,阮青鴿和她說了幾句,曉月簡直不敢相信:“那,那麽難的嗎?”


    阮青鴿點頭:“是,很多人沒熬過來,死了,還有些落下了病根,其實蘭老師和梁老師的身體也不怎麽好,梁老師的咳嗽就是那會兒染上的。”


    蘭曉燁看著曉月,孩子長這麽大了,可是自己卻沒有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愧啊。


    曉月也回看過來,這個氣質出色的婦人,是她的媽媽?


    還有那個頭發已經花白,戴著一副老花鏡的男人,是她的爸爸?


    一夜之間,她父母雙全了。


    阮青鴿握著曉月的手放在了蘭曉燁的手裏:“曉月,這是你的媽媽,這位,是你的爸爸,怎麽決定,在你自己。”


    或許會有恨,會覺得被拋棄了。


    可是那時候的環境真的太難評了,她不是曉月,沒辦法代替她做決定。


    因為確確實實,是一對父母弄丟了女兒。


    盡管後麵的十幾年他們一直有在找,但是曉月的心是空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要不是蔣奶奶,她可能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曉月沉默,蘭曉燁和梁元禮也沒逼迫她:“孩子,我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這些年我們也不好受,一直在找當初搶走你的人,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告訴我們你的下落。”


    痛苦了十幾年,有些事,或許隻能等曉月成為母親,才能感同身受。


    又坐了一會,阮青鴿和曉月離開,蘭曉燁和梁元禮把她們送出去,忐忑的邀請曉月過來做客,曉月回頭看了一眼燈下的夫妻倆,年華已經逝去,不僅僅是她沒有得到父母的照顧,他們,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十幾年。


    大概這十幾年也備受煎熬。


    回去的路上阮青鴿握著曉月的手:“他們倆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會尊重你的選擇。”


    曉月有些迷茫:“鴿子姐,他們也是被逼無奈的,是不是?”


    阮青鴿歎息了一聲:“曉月,那個年代他們是身不由己,蘭老師剛生下你,想帶你一起走,一家人隻要在一起哪怕受苦也是值得的,可是有些人偏偏沒讓她如願。”


    如果不是他們把曉月搶走,以蘭曉燁的性格,再苦都會帶著的。


    這可是她高齡生下的孩子,自己的肉疙瘩,怎麽可能會讓她在別人的懷裏長大。


    沒有如果。


    事情已經發生,傷害已經造成,就看曉月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曉月看著天:“鴿子姐,我會好好想的,我知道他們不容易,可有些心結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她畢竟恨了十六年,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該恨。


    是那個時代的原因,他們的身份注定會被卷入旋渦之中,他們也過得很辛苦,平反後又回到了原來的崗位,卻也還在想盡辦法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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