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流出眼淚,眼裏流露出哀求,“您答應過我的,要幫我除掉波利奧……我為了您,背負了所有責任。您也知道,一旦那個孩子被查出在我家裏,我可就要被絞死!求您了……您是我的哥哥啊……”  達荷沉默許久,冷漠地看著痛哭流涕的布魯圖斯。他想了想,來回踱步,腳步紊亂急躁,短小的身體搖晃著。  突然,他頓住了,乜斜地瞧著弟弟,蹲下身子說:“你真的……那麽怨恨波利奧嘛?”  布魯圖斯猛地從地上彈起,胡亂擦把臉,一臉鄭重,信誓旦旦地說:“噢我親愛的大人!我對天發誓!我對波利奧的恨能延續到骨子裏,就算我的屍骨和靈魂都化為齏粉,我都會在最後一刻詛咒這個令我反胃的姓氏!”  “那就好。”達荷陰險地笑起來,“我再問你,如果讓你以生命為代價,去弄死波利奧,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布魯圖斯毫不猶豫,麵露悲痛地說,“我的母親已經死了……可其實,她是被普林尼給間接害死的!我隻是讓她解脫而已!我生命裏唯一的光芒消失了,對波利奧的複仇就是我沒有自殺的原因!”  “很好。”達荷笑道,隨即低聲說,“聽我說……我親愛的布魯圖斯,你完全有複仇的機會……”  他換上神秘的腔調,“你養了兩頭獅子,還有波利奧重視的嬰兒……”  布魯圖斯象是得到了神諭,呆愣愣的,身體也不再顫抖。他呆滯的眼睛瞬間被點亮一般,好象受到極大的啟發。  達荷繼續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對複仇的渴望總能激發人的智慧,不是嘛?”  他瞥了布魯圖斯一眼,不再多做解釋,帶著保鏢就走出了陰森冷怖的家宅。  臨上車時,他對列維小聲吩咐道:“這幾天一定要多注意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列維想了想說:“您要出手了嗎?”  達荷冷笑著:“他殺了人,我可不敢給他擔保。他已經離死隻距一步了,倒不如讓他的死亡給我這個哥哥帶來一些利益。這也算是幫我除掉大患,比拿孩子脅迫加圖索、逼他做出讓步還要簡單利落。”  列維被他的狠心震驚,怔怔地問:“……借用您弟弟的手嗎?去除掉加圖索?”  “加圖索一死,我可就有最大的嫌疑!”達荷瞪了他一眼,“倒不如讓我的弟弟幫我背負這個罪責,反正他失去了翻身的機會,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列維心裏一涼,對無情無義的主人產生驚慌的情緒。  他沒敢多說,隻能唯唯諾諾地答應主人的吩咐。  ……  赫倫謹遵加圖索的話,準備競爭護民官的職位。  護民官選舉比元老選舉要提前一些。這個職位對年齡沒有下限,旨在保護平民的利益,對辯論沒有要求,多半考驗政見,是毫無經驗的新手進入政壇的第一步。  很多出身貴族的子弟,通常以護民官作為進入元老院的跳板。  赫倫的生活進入到一個積極快樂的時期。他尋覓到真心所愛,也有了奮鬥的方向。他象一個航行在既定軌道的熟練船長,一切都是這麽風平浪靜;他的眼前,似乎毫無礁石和漩渦。  接下來,就是成為護民官,再以此為資糧進入元老院。  他結束了一整天的功課,躺在中庭的搖椅上,閉目養神,腿上還攤開一張書卷。他剛剛往腦子裏灌滿政論,現在急需休息。  天氣十分晴朗,溫度也使人舒適一些。穹頂的中空圈起一塊圓圓的藍天空,潔淨而剔透。陽光從中空射入,金色的光線斜斜地灑進來,象一束金紗帶吹拂在中庭裏,照亮了一片。  赫倫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光斑中。在有點黯淡的環境下,他被獨有的一束陽光照得發亮,非常的顯眼。他把頭發往椅背外一撥,長長的深色頭發就直直地垂墜下來。他的頭發濃厚繁密,有點自然卷,黑瀑布一般,使他看起來十分陰柔。  他閉著眼睛,聽到錚錚有力的腳步聲,隱隱感到有個黑影晃在眼簾之外,越來越大。他輕輕笑起來,連眼也不睜開,直接開口:“盧卡斯?”  盧卡斯剛剛練完劍,渾身都是汗水,在陽光下反著光,好象他穿了一層亮晶晶的鎧甲。他的呼吸還很急促,因為劇烈運動而渾身發燙,頭頂脈搏突突直跳。  他深呼吸一口,單膝跪地,“您找我?”  “嗯。”赫倫睜開眼,歪過頭看他,伸手揩掉他臉上的汗珠,“你練了一上午了,我想讓你休息一會兒。”  盧卡斯笑起來:“您也累了一上午了。我敢發誓,讀寫背誦、發表政論的活計,絕不比揮劍訓練的體力活更輕鬆了。”  “所以……”赫倫笑笑,“我要讓你幫我放鬆一下。”  他把書卷遞給他,“接著上次的,讀下去。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盧卡斯接過來,看到文字時愣一下,說:“烏米婭?!”第48章 成長的愛情  “就是這個故事。”赫倫笑道,“我對它很有興趣。”  盧卡斯攤開書卷,讀了起來:  “烏米婭失去了感知愛的能力,但美貌讓她接收到源源不斷的愛戀。她的長發常被風神吹拂,蝴蝶常在她的紅唇上停留,王子們遠道而來追求她。她得到眾多人神的景仰傾慕,卻無法了知他們的心意。她感受著隻有自己才懂的寂寞,便獨自居住在森林裏的小木屋中。”  他頓了一下,繼續讀道:“眾神之父宙斯聽聞烏米婭的美貌,對她一見傾心。他不停念叨著:‘噢!那個自做清高的維納斯做了多麽惡毒的事!她使美麗的女子成了殘缺不完的瞎子!她自以為是的神諭值得被摧毀!’”  赫倫坐起身子,問:“神諭該怎麽破除?”  “要破除已生效的神諭,隻需要一個東西,那就是以飲雨水、食雲彩為生的天鹿的心髒。而且,還必須是它自願奉獻的。於是,宙斯帶著烏米婭找到了天鹿,請求它的舍予。”  “天鹿居住在雲彩上。它的皮毛就象冰山之雪一樣不染雜塵,眼睛象藍水晶一樣嵌在白毛裏,寬大的金色鹿角比它的身體還高,象參天大樹的枝丫,比黃金還要熠熠閃亮。它對烏米婭一見鍾情,答應了宙斯的請求,即刻獻出自己的心髒,很快就死了。”  盧卡斯聲音低沉,表情也很肅然。  “噢……那隻天鹿擁有一個熾熱的靈魂。”赫倫輕歎,“那烏米婭呢?”  “她恢複了感知愛的能力,但也失去了以往所有的記憶。她接受了宙斯的追求,與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微笑著的。在她死後,宙斯為了感謝天鹿的奉獻,將它的鹿角帶到天上,化成了天鹿座……”  盧卡斯的尾音逐漸減小,輕若鴻毛般地消失了。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目光定定地鎖在羊皮卷上,捧著書的手一動不動,投入的模樣象是連靈魂都鑽入到書卷裏似的。  赫倫有點不滿,他不喜歡盧卡斯在他麵前走神。他伸出手,從盧卡斯的眉眼一直撫摸到耳後,沾滿一手汗水。他輕輕摸著盧卡斯的後脖,感受他略微粗糙的肌膚。  盧卡斯抬起頭來,衝他微笑。  “盧卡斯,你怎麽不說話,也不看著我?”他努著嘴,“看來你對我的忠心還會被一個故事給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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