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改改你那該死的潔癖吧!達荷!”菲碧嫌惡地喊道,“要是像你這麽活,我早就去見冥神了!” “要是像我這麽活,你可能會成為皇後。”達荷笑了笑,“你應該嫁給皇帝的兒子,而不是那個徒有其表的波利奧。我敢保證,你要是嫁給他,隻有付出嫁妝的份,沒有任何收獲!” “我樂意!”菲碧瞪大眼睛,氣得嘴唇發抖,“我才不要嫁給路奇卡,他就是個軟蛋!” “他是個軟蛋,可他會是個皇帝。”達荷陰陽怪氣,“作為家裏唯一的待嫁女人,你有義務嫁給你的表弟,為安敦尼開辟一條順路。” “我不!”菲碧尖叫著,“我不是你仕途的工具!” 斯蘭聽到兄妹倆的爭吵,從樓上疾步走下。 她沒有化妝,氣色不比菲碧好,失去丈夫的痛苦讓她瞬間老了十歲。她雙眼紅腫,連鞋都沒顧得及穿上,亂糟糟的紅發失去了光澤。 “你們要在亡人麵前放肆大吵嗎?!”她尖聲喝道,指甲陷進手心裏。 達荷沒有搭理她,繼續盯著火苗。 菲碧哭泣著跑到她懷裏,告狀道:“母親……達荷逼我嫁給路奇卡……”她攬過斯蘭的肩膀,“您知道……路奇卡有多麽軟弱!他在晚宴時,最喜歡的菜放得離他遠了,都不敢站起來去拿!他就是個自卑的弱者!” 斯蘭拍了拍她的後背,對達荷說:“菲碧有選擇丈夫的自由。她姓安敦尼,身上淌著奧古斯都的血脈,擁有雄厚的嫁妝,可以嫁給她愛的人……” “正因為她姓安敦尼,才應該肩負這個責任!”達荷冷漠地說,“我想,父親會和我有共同想法。” “你應該顧及你妹妹的情感,而不是一味地追求仕途!”斯蘭說。 “夠了!”達荷煩躁地喝道,“何必去追求那些無聊的東西?!你們搶走我親弟弟的橄欖園時,為什麽不顧及我的情感?!” 斯蘭頓了一下,開口罵道:“不知感恩的東西!十多年了,我們供養你的吃穿,為你娶妻,還讓你繼承家主的位置。安敦尼可比你原來的姓氏響亮多了!” “我隻是你們生不出男孩的產物罷了!要是沒有我,安敦尼還有誰能繼承?身為女人的菲碧嘛?!”達荷咬著牙說,“我要把橄欖園還給布魯圖斯……” “你敢!”斯蘭尖聲道,“我可是皇帝的妹妹,你的仕途可是在我手裏!你要是敢讓回橄欖園,我就讓你失去法官的職位,將你貶成平民!” 達荷坐回椅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激動的情緒使他臉色漲紅,肩膀無法控製地顫抖。 他完全失去在演說時的風度,像一個哮喘發作的病人。 很久,喘息聲才平息下來。他瞥一眼斯蘭,沉默片刻,將燭火拿高。 視野中,斯蘭的臉恰好被安靜的燭苗蓋住,很是滑稽。 “我是新家主,輪不到兩個女人對我指手畫腳。”他說,“你們可以滾了。” 斯蘭譏諷道:“你就盡情地迷戀火吧!祝你像罪惡之靈一樣葬身在烈火裏!那是神明對忘恩負義的懲罰!” “死於美好的事物裏,會是我的榮幸。”達荷惡意地笑,露出的牙發出陰涔涔的光。 菲碧瞪了他一眼,攙扶母親離開了。 達荷衝她們的背影拋個輕蔑的眼神,繼續觀賞蠟燭。 他的指頭來回晃過火苗,熱感在指尖稍縱即逝,他愛極了這點明亮。 手指下滑,他摸了摸蠟燭,不滿地皺了皺眉。 “喂,庫塔。”他喊了身旁的奴隸,“這根蠟燭上有一道劃痕。下次記得買光滑的蠟燭,不要讓不完美的蠟燭承載火苗!” 奴隸僵硬地點點頭。 達荷衝他一笑,將蠟燭隨手扔在地上,火苗隨之熄滅。 他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捋順每一道褶皺。他剛要抬腳離開,突然發現躺椅沒有擺正,就小心地挪正椅子,才滿意地離開。 …… 天氣愈發寒冷,秋風凜冽,如刀般劃在空中,摻雜著烏鴉淒厲的鳴叫。陰雨天多了起來,太陽不怎麽光顧羅馬。商業處於一年中的淡季,小販們很少出攤了。人們開始儲備糧食,男人測算地窖的大小,女人在屋裏織毛紡布,嘩啦啦地推織布機。 隻是今天破天荒地放晴了。 太陽挑在雲尖,陽光金紗般逃出烏雲。天色因此而怪異,一半陰一半晴。 鴿子的白羽濕漉漉的。它們扳過腦袋反啄絨毛,歪扭著屁股走路,連米粒都不怎麽啄食,十分淡然的模樣。 盧卡斯在鴿群旁練劍,並沒有驚擾到它們。 赫倫手捧羊皮卷,坐在高台上。 經盧卡斯的再三提醒,他放棄坐柵欄,而是將兩腿伸出欄柱的空隙,直接坐在地上,筆直的小腿垂落出來。 羊皮卷展開到一半,他的目光沒在卷上。 他悄然看向盧卡斯,透過欄柱的中空。 盧卡斯的劍術很精湛了,招式耍得好看。 黑袍的他舞著白劍,劍尖的寒光如鑽石般遊走,像憑空出現的閃電。他就被那些閃電包圍,像極了一枚流光溢彩的黑瑪瑙。 他的金發打亂濡濕,下巴骨感分明。隔得老遠,赫倫都能感受到他散發的熱氣。 女奴三三兩兩地趴在牆角,嬉笑著偷看他練劍。赫倫表示理解。 因為此時的盧卡斯,的確令人賞心悅目。 他站了起來,抖落衣服上的灰,剛想張口喊他—— 那顆黑瑪瑙心有靈犀似的停下,撐著劍抬眼望向他,無聲地笑著。 滾到赫倫嘴邊的那句“盧卡斯”又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