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鬆了口氣。然後又去看了一眼蘇白曉。對方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風一吹,他便凍得瑟瑟發抖。如果是上輩子,他一定會立刻離開,讓對方這樣凍死了,但這次他沒有,他像發了神經一樣,先去把窗戶關上,再把蘇白曉從地上抱起來,放回床上。對方身上的水蹭了他一身,使得閻修皺了皺眉,他皺眉並不是因為很嫌棄,而是詫異自己為什麽沒有很嫌棄。閻修站起身,想走,又轉過頭,很艱難的將被子給蘇白曉蓋上。這次應該能走了吧。他這樣想,可是被人牽住了衣角。第13章 軟閻修回過頭。他看到了一雙瘦弱的手,冰冷,蒼白,沒有多少血色,脆弱的像一張紙條,輕輕一拽,就能斷掉。可就是這樣一雙手,在竭盡全力的拽住自己的衣角,十指蜷縮著,還微微顫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怎麽都不肯放鬆。可自己並不是對方的救命稻草,硬要說的話,他大概是浸了毒的藥草,有劇毒,或早或晚終究會毒發身亡。隻不過是現在的毒性還沒有發作罷了。想活的久一點,還是不要抓著他比較好。閻修這樣想,便將身體往後傾,蘇白曉也不鬆手,就像黏住了一樣,被他往前拽走了一點點。閻修停下來,蘇白曉便將他往自己身邊去拽,看起來很努力,眉毛皺著,卻怎麽也拽不動。閻修想拂開蘇白曉的手,卻發現對方抓的太緊,指尖泛白,再用些力,恐怕就要折斷。嘖。真難搞。若放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對方的手扯開,可這次也不知怎的,他竟蹲下了身,去用手指掰開對方的手。掰開一根,掰開兩根,掰開三根,剛掰開的手指又重新抓住他,閻修也不生氣,就這麽繼續掰開蘇白曉的手,再等對方並上手指。他想自己大概是太無聊了,才會做這種事。不過無聊的人最有耐心,他相信自己能熬過蘇白曉。閻修猜的沒錯,蘇白曉確實沒有他有耐心,於是在他再一次掰開對方的手指時,蘇白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從此緊緊相勾,並不斷加重著力氣,讓閻修產生一種錯覺,對方會抓著他的手到天荒地老。但怎麽可能呢。他嗤笑,剛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謬,就看到蘇白曉抓住他的手,瑟縮著往前靠。涼氣撲麵而來,夾雜著陰冷的潮氣,這讓閻修想到了街上流浪的貓,冬日寒涼,風雪滿天,那些貓也會像蘇白曉這樣,瑟縮在角落裏,凍得發抖,還在不停的尋找光與熱度。很可憐,又很無助,這種深刻到骨子裏的絕望,閻修也體驗過。或者說,他一直在體驗著。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是閻修一直想忘掉的事,他試圖將它埋葬,可這段記憶卻將根深深紮在心底,拔不掉,砍不斷,閻修不願意提起,因為隻要一回憶起來,他就會被那些記憶纏繞,再拖入地底。然後就會和眼前的這人一樣,變得軟弱無能,讓他禁不住否定自己。瞳孔漸漸渙散,卻又猛地收縮,閻修驚醒,再垂下眸時,便看見蘇白曉緊緊抓著他的手,半邊身子都要掉下床去。回憶被打斷,閻修疲憊的鬆了口氣,他想把蘇白曉重新放回原處,對方卻在他靠近的一瞬間,眷戀的蹭蹭他的側臉。閻修幾乎要僵在那裏。而對方像是終於找到了溫暖的窩一樣,將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他懷裏。他緊皺的眉舒展開,呼吸不像之前那般急促,變得綿長平緩,因為那些淒慘的夢,已經消失不見。蘇白曉還在睡著,夢中淒厲的嘶吼漸漸消散,滴答滴滴的老鍾聲也悄悄停下,周圍沒有了嘈雜的聲響,一切能困惱他的聲音都消失了。他的周圍依舊很黑,但不如以前黑,因為在他的麵前,有了一點點光和暖,真的隻是一點點,就像在幽幽山洞裏劃開了一隻火柴,火光小的可憐,熱度也僅僅能在手中感受的到,但對於蘇白曉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在這之前,他也感受到了這些光亮,他想追,可每當他追上去一點時,對方就又遠去,他鍥而不舍,終於追到了。蘇白曉忍不住開心起來,僅僅靠著這一點點的光,他就可以堅持下來。因此他嘴角翹起,酒窩也跟著顯現,帶著點稚氣,甜甜的稚氣。閻修看著他,不禁一陣晃神。這真的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嗎?他有點不敢相信。在他記憶裏,對方從來沒這樣笑過,或者說對方本來就不愛笑。即使在人前對方要表現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要對某些人露出笑容,他也是虛情假意的笑,那笑容根本不達眼底,笑的越甜,就越假。那時候閻修倒希望他能少笑一點,至少不會惡心到他。確實,他對“蘇白曉”的厭惡已經到了一種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程度了,可是現在……他一定是瘋了。閻修此刻的心情太複雜了,他忽然就覺得自己也應該像蘇白曉這樣站在窗前淋淋雨再吹吹風,等他冷靜下來了,估計就不會像現在這麽想了。他想站起來,可蘇白曉卻拽著他的手不放,也是這時,閻修才想起對方的半邊身子還倚在他懷裏,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替自己的仇人當了半天的人肉靠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