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可以推測的。你看,我幼年過得很痛苦,我沒有人權,甚至沒有獨立的人格,我的一切都被我母親操縱在手裏。所以啊……長大以後,我也就更喜歡能被我所掌控的人。龔先生,很明顯你不是這樣的人。”杭清用手中的刀叉切開了麵前的牛排。 他的動作優雅而熟練,緩慢卻又利落。 龔添看了一眼,不自覺地想到了切割人體。 龔添心底暗自苦笑。真是做警察這一行做久了,竟然無端聯想到了這個。 他整了整心情,道:“我……其實也願意被你掌控。” 杭清驟然聽見這句話,差點手一歪將刀叉戳到盤子邊上去。他有些難以想象龔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龔添真的有那樣喜歡他嗎? “龔先生說笑。您這樣的人,可不適合被掌控。”杭清頭也不抬地道。 其實龔添也覺得杭清像是在說笑。他是那麽溫柔的人,怎麽可能會帶著極強的掌控欲呢?當然,如果真的有,龔添想一想,也覺得如果是邊姽的話,那麽沒什麽所不能接受的。 “您不是要聊案件嗎?”杭清主動將話題拉了回來。 “對……”龔添隻能按捺下恨不得將心思全部剖白給對方的衝動,低聲道:“其實也並不是全無進展的。警局接到過一個電話,對方用了變聲器,說是知情人。但對方表示,她暫時不能前來警局提供線索,因為這些案子的背後,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會牽扯到很多人,她很害怕。” 龔添無奈地笑了笑:“目前姑且將這個人說的話當做是真的,案件也就多一個突破口了。畢竟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要是有知情人的話,那就最好了。” 知情人?哪裏來的知情人?杭清垂下了目光。 龔添又道:“現在警方已經在試圖鎖定對方的位置了,明天,大概就能知道這個知情人是誰了。” 杭清點了點頭:“那先提前恭喜你了。” 龔添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什麽:“對了,邊正怎麽樣了?” “怎麽了?” “突然想起來一些事,還想問問他。不用帶他去警局,方便的話,我改天上門來問一問?” 要不是龔添一臉正直,看上去真的隻是為了問邊正一些事,杭清都會以為這是他在詐自己了。 “他最近不太方便見人。”杭清道。 龔添壓低了聲音,道:“你動手了?” 杭清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沒關係,就算缺胳膊少腿兒也沒關係,沒有人會知道。”龔添聲音低沉地道:“我不會讓這泄露半分出去。” 杭清神色複雜,龔添在他跟前還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啊。不過龔添實在想錯了,邊正不是缺胳膊少腿兒啊,他是缺吊,還丟了命啊……讓他上哪兒去變個人出來? 見杭清久久沒說話,龔添也立刻善解人意地不再提那個請求了:“我知道不大方便,以後再說吧。”語氣裏倒是十足縱容的味道。 一時間杭清聽得頗有些不自在。 之後兩人就沒再聊案件的事了。 龔添如願和杭清坐在了一處,甚至還見到了對方維護自己的場麵,頓時覺得心底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今天之行已經達成目的了。 而杭清也問到了案件的進展,他相信以龔添的表現,絕不可能有欺瞞他的地方。杭清也滿意了。進展慢才好,慢一些,他還能有充足的時間刷夠好感度。 兩人愉快地用完了飯,然後杭清照舊拒絕了龔添送他回家的請求。龔添雖然麵露遺憾,不過始終保持著紳士風度,也沒有強求。 隻不過他看著杭清的車遠去,再到沒了蹤影,然後才拔腿離開。 兩人都沒想到,那個活體鍵盤俠氣不過,居然偷拍了兩人用餐的照片,第二天大肆在網上傳播抹黑…… 此時龔家的大門突然被按響了門鈴。 龔城邶皺著眉走上前去將門打開了:“你怎麽了?在電話裏神神秘秘的。”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人,女人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外麵還刮著風,她不得不縮了縮肩膀,這個動作襯得她的臉色更蒼白了,身形也更瘦小了,仔細一看,她似乎還在瑟瑟發抖。 “你怎麽了?”龔城邶伸手去拉她。 女人本能地躲了躲,小聲道:“我先進去。” “那你進來吧。”龔城邶無奈地道。 女人跨進門以後才抬起了頭。這一抬頭,龔城邶看著她的模樣更覺得驚訝了。 “林學雯,你到底出什麽事了?怎麽弄成這樣?” 林學雯的眼眶微腫,眼底滿是血絲,看上去像是接連做了很久的噩夢,整個人都繃緊了,就差一點就要崩潰了。她打了個哆嗦,低低地道:“我隻能來找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一樣,和他們都不一樣,你們是從京城來的,你不會怕那些人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那些人?” “我、我半個月前發了次高燒。”林學雯咽了咽口水,勉強平靜下來,但她的眼底卻漸漸顯露出了驚恐的色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記憶。” 龔城邶倒了杯水給她,無奈地坐下來聽她說話。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麽嗎?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林學雯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先瑟瑟發抖起來了,像是空中就有個魔鬼盯著她一樣:“我小時候,差一點就和那些女孩兒一樣,淪為一具屍體了!隻有等到十多年以後,我才會被人發現!你知道嗎?我想起來了!” 龔城邶眉頭皺得更緊:“往警局打電話的是你?你別怕,你慢慢說……” “七年前,七年前你還記得嗎?我和你一塊兒去遊樂園,那個時候,我看見你身邊站了個男人,你叫他邊先生!” 龔城邶有些疑惑,不大明白這兩者怎麽扯上了關係。前後邏輯在哪裏呢? “他!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他看起來真眼熟嗎?不是因為我曾經和父親一起出席酒會見過他。他叫邊姽,你大概不太了解他,邊姽這個人很少離開邊家的,而且以他的地位,我根本見不到他!可我為什麽會對他覺得熟悉呢?”林學雯抱緊了肩膀:“因為我小時候見過他,那個時候他還更年輕一些,少年模樣,穿著黑色衣服,麵色陰沉,他就那麽看著我,看著我……在那個關著我的地方!” “等等……”龔城邶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確認你沒有說錯?而你的記憶沒有出錯?” “我沒有!肯定沒有錯!邊姽的臉太好認了!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我記得他,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我是被抓去的,還有好多女孩兒,有比我大的,還有比我更小的,她們都擠在一起哭,當時他就冷漠地看著我們……邊家的勢力太大了,我不敢說,我一直不敢說。可是,我忍不下去了,我很害怕,想到他我就覺得害怕。你幫幫我……”林學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