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多保忠在休整過一夜後,對熙州發動了更猛烈的攻擊。


    他不再撤退,直接駐紮在熙州邊上,一日叫陣好幾次,再次擺出了圍城之勢。


    ……


    李昱白剛到涇原路渭州,就收到了來自熙州的軍報。


    西夏仁多保忠的左路軍將熙州城圍了已有七日了。


    曾與熙州城內守軍交戰,敗一次,勝一次。


    無論勝敗,都會遭遇小股偷襲,折損部分兵力。


    攻不進,又不退,似乎是被拖住了,又似乎是在等待時機。


    李昱白沉吟了片刻,他在思考這小股偷襲是守軍所為,還是小老七一行人所為。


    最後覺得,這麽危險的事,更可能是小老七一行人所為。


    他笑了起來:“看來,仁多保忠被激怒了,他在等西夏援軍,勢必要攻破熙州城方能一雪恥辱。”


    武器庫被炸,仁多保忠就是再能打,他也缺乏能攻城的火器。


    隻要西夏右路軍攜火器一到,勢必會對熙州進行集中而猛烈的打擊報複。


    李昱白:“朱合洛該正大光明的伸手要糧草和軍需了。”


    果然,當天的戌時一刻,涇原路就收到了朱合洛的求援信。


    一封給李昱白的,言辭急切,要糧要軍備。


    一封給渭州的鎮戎軍副統領林義山的,言辭懇切,張口就要兩萬大軍。


    鎮戎軍主守涇原路,渭州是涇原路上的一個軍事要城,禁軍、廂軍加起來隻有四萬大軍。


    若是調了兩萬士兵過六盤山進熙州,渭州便隻有兩萬守軍,那可真是……


    林義山:“這是當俺是個憨子麽?雖然太皇太後老說我憨,但俺也沒憨到這份上。”


    林義山是太皇太後的嫡係。


    可以說,鎮戎軍從將領到士兵,都是太皇太後的嫡係。


    “這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打算,”李昱白:“熙河路西南邊是吐蕃諸部,西北是西夏,離他最近的隻有涇原路,你若帶兵去救援,一來他便能將涇原路拆分後再蠶食,逐漸收入囊中。”


    “二來,援軍一到,西夏必定就能推測出渭州外強中幹,隻怕就要調轉槍頭攻擊渭州城,瞬間就能減輕熙州城的壓力與危險。”


    不但蠶食了渭州的兵力,還將禍水東引到了渭州。


    “那如今怎麽辦?”林義山問,“太皇太後說了,遇事不決就問小郡王您。”


    李昱白沉思片刻:“林將軍,請您給朱合洛回信,就說請他務必再撐十日,十日後援軍必定出發。”


    林義山:“真去啊?”


    “當然要去,不過不是十日後。”李昱白說道,“,將軍若是能聯合其他幾路軍明日開拔更好。”


    林義山畢竟是行軍打仗出身,很快就懂了他的意圖。


    “小郡王,您是想趁西夏右路軍未至,將西夏左路軍包抄起來打個痛快?”


    “我隻是紙上談兵,不及將軍身經百戰,”李昱白誠懇地問,“將軍覺得此計可行否?”


    “若是可行,便該趁機圍剿仁多保忠。”


    商討好圍剿的事宜後, 李昱白沒有避開林義山,當著他的麵招來了自己的親信部下,包括三平和木硯。


    “小七現在很危險,”他說,“小股偷襲可一可二不可三。”


    “他們如今立了大功,但也露了行蹤,隻怕不容易進熙州城。”


    “能讓他們進城的辦法不多,好在這兩日該往熙州送糧草。”


    “三平道長,你和木硯喬裝混在糧隊裏前往熙州,想辦法與小老七他們匯合,將她夾帶進城後,便伺機在熙州城進行斬首行動。”


    以送糧之名,行暗殺之實。


    “ 三平道長,你務必保管好官家的旨意,不管得手與否,有聖旨在便多一份安然脫身的機會。”


    不管得手與否,朱合洛的嫡係必然是要殺他們的,但有聖旨在,熙州當地駐軍將領或許還能護著他們。


    之後,才有機會順利平穩的將熙河路大軍接管過來。


    這是最小傷亡的辦法。


    熙河路的一兵一馬,都是大宋的兵馬。


    朱合洛在認為自己沒暴露前會非常愛惜這些兵馬,因為這是他的兵馬;但一旦暴露,他便會將這些兵馬視作墊腳石。”


    三平捋著山羊胡子左右為難:“我能帶巴豆粉去麽?”


    林義山:“不能大範圍用,熙州大戰在即,需得保住熙州兵馬的實力。”


    “那就隻能用在朱合洛嫡係的身上,”三平搖頭,“時間緊,任務難,危險得很啊。”


    李昱白沒理他,又對林義山說:“還有,請將軍點兩千兵,借道秦風路,往吐蕃邊境去。”


    林義山:“您是怕朱合洛投西夏不成,又改投吐蕃?”


    李昱白扼腕歎息:“隻怕不是投,而是回。”


    吐蕃與妙香佛國交界,聖墟子出自妙香佛國,老夫人是聖墟子的女兒,不可不防。


    一切都在部署中。


    但不過半天功夫,在戌時一刻,李昱白再次收到了來自朱合洛的信。


    由斥候快馬送來,火漆封口的、指定隻能由李昱白一人看的信。


    信裏隻有兩張紙。


    其中一張紙上隻有五個字,還有一個拓印的圖案。


    看懂這個圖案後,李昱白的手指驟然收緊,麵色一點點白了下來。


    這是一把同心鎖,上麵鐫刻著“辭”字。


    是同心鎖中屬於阿辭的那把。


    而那五個字是——佳人難再得。


    另一張紙上,則是信心滿滿的獅子大開口。


    “糧三萬石,草五萬石,戈矛各五千,火器一千,投石機、巢車、木幔各一隊……”


    朱合洛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李昱白揪著一顆心,正準備給京都王府飛鴿傳書,來自王府的飛鴿傳書以及陳南山的飛鴿傳書陸陸續續到了。


    王府的飛鴿傳書說,他安排守在林府外的兩名護衛被發現中毒昏迷於林府後院,林楚辭和娥姐不見了。


    獵犬在林府的水和食物中發現了迷藥。


    而陳南山的飛鴿傳書說,朱府的老夫人疑似借用了真正乳娘的身份,夫婿和女兒是否被燒死存疑。


    但查實的是,老夫人已經通過密道逃出京都,去向未知。


    如今朱合洛的信就是有恃無恐的威脅,阿辭在他,或者說,阿辭在老夫人的手裏。


    李昱白的手控製不住的抖了起來。


    恰逢三平和木硯前來辭行,見他麵色不佳,便關切地問了一句:“大人沒事吧?”


    李昱白最終搖了搖頭,叮囑道:“大張旗鼓地去,小心謹慎地進城,小老七最機靈,一定會找準機會混進去的。”


    等三平和木硯帶隊走後,他去找了林義山,將糧草和軍需妥善地安排好。


    大局當前,他必須穩住。


    朱合洛隻會比他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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