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劫道的也並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徒,全都是穿著布衣短打的泥人,扛著的也隻是鋤頭撅頭和鎬之類的農具。


    “留一半,隻要留一半就行,”劫道的人手在抖,“我們村裏都淹了,沒吃的了,留一半能吃幾天能活命就行。”


    被劫的兩個手也在抖:“可隻剩一小半了,來的這一路分來分去分走了一大半,若是再分一半,我們自己莊子裏就沒了。”


    “那就你們看著給,”劫道的,“幾個老少爺們能吃點,再給村子裏的老人孩子留點。等水退了,摸點啥填肚子,能活下來就行。”


    小七妹不由得想起了趙煦昨日慌亂時說的話,太傅說賑災三要務,一是提舉常平司開常平倉放糧,二是轉運司發戶部撥款,三是提刑司依法打擊賊道治安。


    若是今明兩天常平倉不放糧,這些被逼劫道隻為能吃點東西活命的老實人,隻怕就要見血了。


    趙煦,你說的法子得有點用才行。


    ……


    緊趕慢趕,終於在天將黑時,完成了趙煦說的第一件事。


    除了護送鄧夫人的兩人還沒歸來,其他的衙役都已經回衙署了。


    “啟稟欽差大人,三鎮五鄉小的們都去找了,”衙役回稟說,“有兩個村子淌不過去,不曉得還有沒有人僥幸活著。”


    其中一個老成些的衙役叫老衛頭,他沒有什麽信心地問:“大人讓小的們告訴鄉民們,後日來衙署領賑災糧,可賑災糧在哪裏呀?”


    趙煦:“朝廷有令,穀賤時增其粟而糴以利農,穀貴時減粟而糶以便民,災時改義倉而濟民,地方州縣不得有違。”


    “根據鄧大人繪製的地圖,離白塘縣不遠的鍾山後,便有州置常平倉,今夜我們就出發去那裏領賑災糧。”


    一半的衙役留守,另一半的衙役跟著趙煦和小七妹一起出發。


    然而天公不作美,又下起雨來了。


    官道上還能走,鄉道上一片泥濘水泊。


    領路人說:“沿著這條官道一直走,就是往金陵城去的路。”


    但常平倉設在鍾山,需要從鄉道繞過去。


    於是她們一行人蹚水走了鄉道。


    她們一行人剛下官道,就從另一條鄉道上行來了一隊穿著孝衣的送葬人。


    一輛馬車上綁著一具棺材,沿著國道往金陵城而去。


    越靠近金陵城,水位越低,等到了城門口,已經隻見大雨不見洪水。


    而入了金陵城,沿街便是來往不絕的行人。


    送葬隊穿街過巷,停在一間四進院子裏,有人嚎啕大哭迎了出來:“我的兒啊……”


    等進了院子,送進早已擺好的靈堂,有人抬進來一具真正的死屍,將棺材裏的活人抬了出來。


    活人的眼睛上已經綁了又寬又厚的布條,被送進了裏屋。


    而秦淮河邊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了花燈,蹁躚若遊龍驚鴻,十六樓的翹角飛簷下,數不盡的花燈將樓裏樓外點綴得如同白晝。


    大大小小的花船從不同的方向沿著秦淮河往十六樓靠攏。


    如織如梭的行人站滿了遠近高低的拱橋,處處人聲鼎沸。


    五花馬,千金裘,如意萬工轎,單軸雙輪車……


    富貴無雙的大人、風流俊逸的郎君、有名的文人雅士……在十六樓前匯聚一堂。


    風雨中,小七妹一行人也來到了常平倉所在。


    “哪裏來的阿貓阿狗?哦,白塘縣縣丞鄧振庭,不認識。”


    “區區八品而已,憑縣丞印想開常平倉,你在做什麽春秋大夢?”


    她們一行人被堵在常平倉的大營外,守倉的人倨傲地揮手讓他們滾。


    趙煦:“朝廷有令,事有從權,若災至民間困急,縣丞有專輒之權……”


    “什麽鳥語?聽不懂,”守倉的人一腳將領路人踢倒在地,“想要開倉,拿倉司大人的批條和憑信來。”


    小七妹將領路人拉起來,扭了扭手腕,站到趙煦身前:“祖師爺慈悲,既然你們聽不懂他的禮,不如來試試我的兵。”


    她抬起臉,在雨幕中粲然一笑:“放心,我隻出兩拳。”


    笑容沒變,一拳已出,將守倉的領隊打倒在地,另一拳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來擋的胳膊。


    大營外頓時湧上了一群人將她團團圍住。


    “還有一拳,”她笑眯眯地將拳頭懸在領隊的眼前,“在他們動手前我能送你過頭七。”


    她逼問了一句:“開不開倉?”


    領隊痛呼道:“開……開也沒用,常平倉……半年前就空了,早就低價賣做軍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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