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漢急忙低頭去瞅,我雖離得遠看不真切,可沒多久便聽到他一聲大叫:“變,變色了!這可怎麽辦?葉大夫,你得救救我啊!”這人生得人高馬大,這句話竟帶了哭腔。“救死扶傷本是醫者本分,葉某自當盡力而為。你的傷也並非無藥可醫,不過花銷可不菲。”葉初一臉的悲天憫人,“隻要能救命,銀子不是問題。”莽漢快跪下了,掏出錢袋一把塞到葉初手裏:“葉大夫,你看看夠不夠,要是不夠,我再找弟兄借點。”葉初掂了掂,微微沉吟道:“第一副藥的錢是夠了,不過這藥得連服七日才能根治···”莽漢連忙道:“我這就回去借錢。葉大夫,你還是先將第一副藥給我吧。”葉初廣袖一攏,錢袋消失,接著轉身拿出一個錦盒,說道:“這便是了。紅的內服,白的外敷。切記不可和其他藥物混用。”那漢子連聲道謝,感恩戴德地接過藥,轉身就走。“馬臉張,你給老子等著,老子非叫你掉層皮不可···”莽漢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目送那大漢走遠,葉初來到那文士麵前說道:“讓兄台久等了。”“好說好說,都說葉大夫醫術驚人,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文士邊說話邊吸著鼻子。葉初微微一笑:“兄台過獎了。還請兄台伸出手來讓我號號脈。”那人挽起衣袖,將手放在墊子上。葉初伸出兩根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那人腕部。時間流逝,葉初眉頭漸漸皺起。那人開始滿不在乎,但見大夫如此神態不禁也心下惴惴。“葉大夫,我這菠··”文士頂不住壓力終於開口,“恕我直言,兄台的病已入體,武功可能會大打折扣。”葉初開口便很嚇人。“啊!?我不過偶感風寒,不至如此吧。”葉初鬆手,道:“敢問兄台如何染上風寒?”那人先看看我們,又猶豫半響,才對葉初耳語了幾句。“這便是了,流連青樓最傷元氣。兄台元陽流失在先,又在青樓這等陰晦之氣聚集之所落下病根,那可是雪上加霜。輕者重病一場,重者經脈受損。”葉初娓娓道來,貌似很有道理。“哼,活該。”雲瑤如此評價,那人望望我們這邊,表情無比尷尬。他用鐵扇掩住嘴,小聲道:“葉大夫,這事兒不宜聲張。依你之見,我這病如何是好?”葉初答道:“兄台傷了根本,固本培元才是根治之法。我這兒正好有一味‘龍精虎猛大還丹’能解兄台之疾。不過此藥隻有一顆是以甚為珍貴···”文士麵不改色道:“在下祖上殷實,幾個銀子還是拿得出來。”“我等雅人,談那身外之物多俗?我與兄台一見如故,便不收銀子了,兄台隻需用手上那枚扳指交換即可。”葉初口氣真誠,可那人一聽這話眼角便不斷抽搐。畢竟小命要緊,那人猶豫再三,還是慢慢取下扳指遞給葉初。葉初接過扳指的瞬間,我看到那人渾身都在哆嗦。葉凡笑吟吟地將一顆龍眼大小的丹丸遞給文士,道:“兄台拿好,此藥珍貴,萬萬不可遺失。”那人將藥收進懷中,拱拱手,一句話也沒說就麵如土色地走了。此時屋裏隻餘我和雲瑤了。葉初長袖飄飄地過來,雲瑤正要開口,便聽葉初道:“這位姑娘神完氣足想必不是病人了。倒是這位小哥氣息短急,麵色泛黃,應是受過不輕的內傷。”雲瑤聽得不住點頭,補充道:“師兄他是經脈破損,不知大夫可有辦法。”葉初道:“大夫也是人,須知人力有盡時。葉某隻能竭盡所能試上一試。”我露出手腕,感到兩根冰涼幹燥的手指輕輕按住脈門。我反正沒抱希望,懶得管他如何折騰。師妹就比較緊張了,葉凡把脈時一直滿臉希冀地望著他。葉初神色不斷變幻,最終長歎一聲,將手指收了回去。“師兄的傷還有救嗎?”我還沒開口,雲瑤倒是等不及了,“令師兄經脈受創,雖然棘手但葉某還有手段,可他丹田破損,這便難辦了。”葉初兩手一攤,講的話倒是意料之中。我麵露苦笑對師妹道:“我這傷本就藥石罔用,師妹不用難過。”雲瑤還不死心,對葉初道:“當真無法可想?”葉初思索片刻,忽然道:“兩位稍等,且待我一試。”說罷從右邊的架子上取下一件事物,我仔細一看卻是一套銀針,不過和普通的細長銀針比起來,葉初這針又短又粗,針尖碩大無比。我心頭發毛,心想:這針賣相如此凶狠,紮到身上還不痛死。葉初拈起一根,說道:“少俠忍忍。”我還沒說話,葉初便一針紮在我手臂上。我倒吸一口涼氣:不出所料,真的很痛,這哪是針灸,分明就是暗器!因為雲瑤在一旁看著,我便強忍了嚎叫的衝動,心裏把葉家老老小小都問候了一遍。說也奇怪,一針下去,卻沒見血,開始痛極,過了一會兒便有一股熱流自紮針之處流向全身。葉初拔出大針,問道:“少俠感覺如何?”我起身,感覺身體力道充盈,打了一套“流雲掌”居然虎虎生風,宛如從未受傷。雲瑤滿臉堆歡:“師兄你好啦?”葉初搖頭道:“哪有如此簡單。這是我最新鑽研的‘銀針灌體’療法,針體中空,內含藥液,不過尚未完全成功。往日我在病危家畜身上試驗,頗有成效,被些愚夫愚婦見了,才傳出了什麽‘起死回生’。這藥還是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效力應該不會太久。”我心想:好哇,敢情我是你拿來試驗的,這萬一出點岔子,老子豈不冤枉?沒過多久,熱力消散,我渾身乏力,一屁股跌回椅子,但不管怎樣,總算有點效果。雲瑤急切問道:“不知這藥何時能夠煉成?”葉初溫言道:“這藥所需藥材大多十分珍貴···”我一凜:來了,此時不要錢更待何時?“···不過,我還缺一味藥材,多番尋覓均無結果。”咦,居然沒有提銀子?“不知大夫可有關於此藥材的線索,我和師兄自會去尋。”雲瑤不加思索地說。葉初打量我們,道:“看二位服飾應是青霄門人,青霄劍法精妙自不必說,但尋藥途中恐怕有危險,不知二位···”雲瑤立刻表態:“葉大夫不用擔心,我們自保之力還是有的。”葉初見雲瑤態度堅決,便點點頭說:“那好,我便畫張草圖,你們依圖而行自然能找到。不過那處窮山惡水實在不是什麽好去處,以往我遣去的藥農要麽重殘而返,要麽一去不回,兩位少俠千萬小心啊。”雲瑤鄭重接過地圖,謝過葉初,我們便離開了。開始我以為葉初隻是個騙錢的,不過隔行如隔山我也不知道他的診斷對與不對,但他能一眼看出我受過內傷,想來即便是個惡醫,也不是個庸醫,況且他沒向我們要銀子,我也不好亂嚼舌根。雲瑤心情很好,努力想把俏臉繃緊些,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師兄你複原有望了。”“現在還言之尚早,那藥即便製成也不定能醫好我。”我已習慣以一種消極的態度看問題,不過既然有一線曙光我當然願意試一試。我的意思是先在鎮子裏玩兩天,可雲瑤不願等,“早一天好便早一天回青霄。師伯看到你肯定很高興。”雲瑤下了指令,我又從小養成“聽師妹的話”的好習慣,微微抱怨兩句便從了雲瑤。第29章 九心蓮 依葉初的圖,那處距此不算遠,大約三日便能到達。有了南疆的經驗,我們備足了清水幹糧,雲瑤還問葉初要了兩大包傷藥,專治各種跌打損傷毒蟲叮咬。實在想不出還有何遺漏之後,我們便匆匆忙忙離開了“葉家鎮”。我展開地圖,一條黑線彎彎曲曲指向西南方向,葉初隻勾畫了寥寥數筆,沿路重要標誌便清清楚楚。“這人確實有才。”我撇撇嘴,心裏小小地嫉妒了一下,“師兄別發呆,路還長著呢。”雲瑤背著好大一個包袱,配上她傾國傾城的容貌,真是頗有喜感。“師妹,你覺得葉初這人如何?”我試探著問道,“溫文爾雅,博學多才。”雲瑤頭都沒回,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低下頭專心趕路。“你問這幹嘛?”雲瑤倒好奇了,“沒,沒啥。我也覺得他人挺好···”我答道。平心而論,除去同性相斥的緣由,我總覺得葉初有地方不對勁兒,可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他能從我們這兒撈到什麽好處。“或許是祖宗蔭庇,讓我出門遇貴人呢?”我如此安慰自己。依圖而行,我們在大道上走了一天,之後便轉入一條小道。地勢越來越高,看樣子是往山上去的。我和雲瑤如臨大敵,走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不管什麽風吹草動都能嚇我們一跳,糧食和清水我們也都省著喝,生怕出什麽意外。可走了一天,四周景物如常,隻是稍顯荒涼,道上開始還雜草遍布,走到後麵居然依稀可見路徑。我又仔細核對地圖,確實沒有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