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歡很奇怪。


    但韓梟並不討厭他的奇怪。


    一頓安靜且祥和的早膳,就在季清歡屢屢給他夾菜中度過。


    吃過早膳,兩人按照季清歡的計劃去花園散步,飯後散步是一件很平平無奇的事情,卻是從前他倆不可能會擁有的日常。


    在韓梟的記憶中。


    他們每次獨處都要以‘有正事商談’為前提。


    可是這次.....


    盛夏的初晨陽光已經有些曬人了。


    韓梟身上的玉色衣衫在陽光下,有著令人不可直視的純白刺眼,侍衛們遠遠偷瞄他都得眯著眼眸,心說韓王世子像一塊閃閃發光的白耀石。


    他正被季清歡拽著手腕,走出宮殿,肩膀和披散的發絲都一晃一晃的,腳步順著青石板路,往未知的地方去。


    韓梟對西夏王宮很陌生,因為從前沒怎麽來過。


    他不耐煩的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哥哥帶你曬太陽!”


    一身利落黑武衣的季小王爺回他話。


    兩人頭頂是盛夏陽光,可想而知到了中午會有多暴曬。


    南部漁民都選擇在這種天氣曬鹹魚幹兒。


    韓梟討厭出汗以後黏膩膩的感覺。


    他詫異甩手腕:“大夏天曬什麽太陽?”


    不想曬太陽。


    “...不是,那裏有樹有花,應該不會太熱吧。”季清歡連忙找補著。


    他隻是想跟韓梟散散步。


    沒有正事要聊,純粹的兩人一起去散步。


    可他的‘約會安排’韓梟顯然不滿意。


    韓梟轉身就走:“我不去。”


    “不去?去吧,”季清歡追他兩步,硬是扳著韓梟的肩膀把人推回來,“...如果有太陽,我就叫人在涼亭附近掛上紗幔,不讓你被曬到,我還可以給你泡茶喝,上次我不是跟一個姑娘學了怎麽轉茶盞蓋子麽,我轉給你看,很好玩的.....”


    “......”


    韓梟皺眉問:“你跟哪個姑娘學的轉茶蓋子?”


    難道除了他之外。


    季清歡還會跟別人一起玩?


    韓梟不開心了。


    季清歡是他多年的死對頭,怎麽能跟別人一起玩。


    無論是吵架或打架,季清歡都隻能看著他!


    大腦給出的信息也是如此。


    韓梟無比在意他的死對頭季清歡。


    也可稱之為占有欲。


    “就上次那個假舞姬,跟楊沐風一夥兒騙傅雲琦的那位,名字叫嫣兒,嫣兒姑娘,你還記得嗎?”季清歡引導韓梟想一想從前的事,“我們在天台上看嫣兒姑娘跳舞。”


    天台上,姑娘跳舞。


    好像腦袋中有這場畫麵....


    韓梟忽然惱怒:“我記得!你喜歡那個姑娘,是我破壞的你們。”


    季清歡跟那個姑娘頭對頭的說話,都不搭理他。


    韓梟記得的。


    現在想想也還很生氣。


    “我不喜歡....”季清歡忽然頓了頓,轉頭看向身邊過度曝光的白衫美人,眸色期待的問,“對,你當時為什麽要破壞我跟她?”


    是因為吃醋,因為你喜歡我。


    你記得麽。


    “......”


    西夏王宮的花園季清歡也是第一次逛,大門口種著一棵巨大的梧桐樹,此刻他跟韓梟正從樹下經過,站在一片樹蔭裏。


    季清歡眸色帶有希翼的看韓梟。


    等待著韓梟回答。


    “破壞...”韓梟無所謂的想著,抬頭望向梧桐樹枝椏,想不出來就隨口胡說八道,“不知道,可能我也喜歡那個姑娘吧。”


    “?”


    季清歡聽的眸色一僵。


    他轉頭看著旁邊抬頭望樹的人,伸手掐了一把韓梟胳膊,咬牙道。


    “不對,重新說。”


    嘶,韓梟被掐的好疼。


    “季清歡你有病是不是,”他疼的皺眉,自己揉揉手臂敷衍道,“我就是不知道,那可能、可能是我想跟你作對所以不讓你得到舞姬吧。”


    “我想把你揍成幾把。”季清歡低聲罵完轉身就走。


    韓梟站在樹蔭裏看著這道黑武衣的背影。


    被這句粗魯到很難評價的話。


    震住了。


    季清歡怎麽能說....


    能說。


    從前跟他來往書信的時候沒少說。


    季清歡是這樣的。


    僅限對韓梟。


    韓梟負手而立,站在樹蔭底下不動。


    “來啊?”季清歡走到石拱門處喊他跟上。


    氣歸氣,小柿子他還得要。


    韓梟抬著下頜冷冷道:“你對我不好,我不跟你去散步了。”


    “我哪裏對你不好?”


    “你說要把我揍成——”


    “閉嘴!”季清歡嚇一跳,竄著跑過來捂住韓梟的嘴,“我錯了我錯了,你就當沒聽到好不好?我再也不說了,我對你好....”


    他能說,韓梟不能。


    不能容忍從韓梟的嘴裏聽見那種粗鄙詞匯。


    季清歡又帶壞小孩了。


    韓梟掰他手:“唔唔!”


    我想說什麽要你管啊?


    季清歡,放開我。


    韓梟在黑武衫懷裏扭來扭去,季清歡緊緊捂著他的嘴。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最喜歡你了,你也很喜歡我,你會想起來的,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但除了我你不許說你喜歡別人,好不好?”他溫柔又強勢的哄韓梟。


    韓梟:“唔唔!”不好。


    “再鬧我親你了。”


    季清歡半真半假的威脅他。


    “!”


    韓梟瞪大清亮的眼眸,頓時安靜下來。


    很快就心平氣和的唔了一聲。


    “唔。”


    “那我們去散步吧。”季清歡眉眼彎彎的衝他笑。


    頓了頓。


    他輕輕牽住韓梟的手腕。


    溫熱的手掌和手腕貼在一起,遠遠在後麵跟著的墨魚遣散眾人,假裝自己瞎了。


    梧桐樹蔭下,黑武衫少年牽著白衫小公子。


    不再是季小王爺和韓王世子。


    他倆穿過石拱門,沿著花園裏的鵝卵石小道往裏麵走,兩側都是花圃,眼下正是花卉盛放最熱烈的時節。


    很快認識到——


    傅雲琦那廝的審美真不錯!


    整個後花園裏種植的名貴花草,井然有序、高低錯落的栽種著,甚至還有好幾麵流水造景花牆,一條清澈小溪流從湖畔引來,仿佛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銀絲帶,蜿蜒流淌在花園草地上。


    溪流兩邊全是鮮豔的花朵,小蝴蝶和蜜蜂在花叢裏翩翩起舞。


    這絕對是季清歡見過最華美、最夢幻的花園。


    傅雲琦那人挺會享受的。


    難怪他酒後砸了傅雲琦的宮殿,能把人肉疼的好長一段時間不來騷擾他,傅雲琦對居住環境的要求很高啊。


    瞧,那邊的涼亭簷角都包裹著羊脂玉。


    在微暖的陽光裏,玉石被覆蓋上很溫潤的色澤,熠熠生輝。


    無需季清歡再叫人掛紗簾遮陽。


    因為涼亭周圍已經懸掛著不少月影紗,在清風裏緩緩飄蕩著,跟陽光鋪成一幅流光畫卷,都不必走進去,就能知曉涼亭裏麵的光線必然美不勝收,景致宛如仙境。


    當陽光穿過韓梟彎腰時散落的發絲間。


    正被韓梟靠近欣賞著的一朵芍藥花,被季清歡連根薅起來了。


    季清歡眼眸亮晶晶的看著韓梟,分不清是芍藥好看,還是站在他麵前的韓梟好看,總之他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紅紅的舉著花跟韓梟說。


    “送給你,花.....”


    是不是該包一束鮮花?


    可他沒有合適的能包花的彩色紙張。


    這樣送也可以吧,湊合湊合。


    這是他第一次給喜歡的人送花。


    舉著漂亮的花朵,季清歡耳廓泛紅轉開臉。


    心想——


    韓梟會喜歡吧。


    “......”


    “你,”韓梟目露惋惜的看看這支芍藥,薅出來就不能活了。


    這芍藥的品相很好,粉嘟嘟的花瓣如同海底珊瑚,重瓣的花朵華麗又夢幻,在正花期的時候被薅出來,當真可惜。


    韓梟氣的語塞了。


    這姓季的簡直歹毒!


    “不喜歡?”季清歡小心翼翼的挑眉問。


    拎著手裏的芍藥花,有些無措。


    “......”


    ————落日珊瑚芍藥花,它的花語是:情有獨鍾。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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