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如韓問天。


    他思前想後,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隻要自己假裝看不出來,就能逃避兒子是個斷袖這回事,隻當因為童年‘玩伴’那點情誼,兒子放不下一個故人罷了。


    就跟從前一樣。


    他選擇對韓梟的情感視而不見。


    因為這是為了韓梟好。


    並覺得隻要這樣逼迫下去,總有一天韓梟會放棄,會服從,會懂得什麽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讓韓梟自己忘記季清歡。


    或者等哪天傳回季清歡死了的消息。


    隻要不見麵的時間夠長。


    韓梟就會順從他的意思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嗯?


    娶妻生子。


    這一刻,韓問天猛地精神一振!


    他細細打量坐在地上的兒子,已然長成,不是小孩子了。


    又意識到他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不。


    可以說是紕漏!


    韓梟時至今日越長越歪,他這個當父親的是有過錯的。


    就是他從前忽略了兒子已經長大,隻顧著自己忙於政務,忘記給韓梟納些美妾和通房丫頭了。


    若是能找幾個如花美眷、溫香軟玉。


    在他兒子床笫間伺候著......


    就如同花姨娘這般小意溫柔。


    韓梟一個男的,還能有心思去惦記另一個男的?


    這毛頭小子就是沒嚐過女人滋味兒。


    叫男人給唬了!


    “嗯,”韓問天心底生出思量,也就不惱怒了。


    他捋著胡須低念:“看來,本王得給你選幾個漂亮貴女,送進琢玉殿伺候你,她們誰先有孕誰就是世子妃,乃至未來的王妃。”


    “我不願意!”韓梟驚愕過後直接拒絕了。


    韓王冷笑一聲:“傳宗接代的大事,還能論你願不願意?”


    這堅定的語氣是已經打定主意了。


    畢竟老王爺一貫都說一不二,說出口的話就必然要做到。


    執拗,偏執。


    不撞南牆不回頭。


    撞了南牆也得捂著頭說自己不疼,強撐著等沒人的時候再哭。


    韓家男兒向來如此。


    韓問天知道兒子不可能乖乖聽話。


    到時候如果韓梟抗拒,他有的是能叫男女歡好的藥,高僧來了都得金槍豎立,夜禦十女。


    不管怎麽著。


    都得盡快讓韓梟跟女人歡好,弄出個孩子來!


    可韓問天忘了——


    韓梟也是韓家的男兒。


    韓梟也一樣執拗、偏執,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聽出父親的意思了。


    這是要逼他跟好幾個女人同房,傳宗接代?


    簡直可笑。


    坐在地上的韓梟絕望勾唇,抬眸望著他父親。


    “若我心底有了一個人,至死都不會招惹第二個。父王,您濫情的後果太痛了,我痛了十餘年。”


    父親身後那個蓋著被子隻露出臉龐的女人。


    他沒見過,又是新妾。


    “何為濫情?”韓問天聽出兒子話裏有話,瞬間暴怒。


    “你少在這兒含沙射影!你母妃是狹隘小性兒,自尋死路,男人出門在外有幾個解悶兒的外室,理所應當!怪她自己想不開!”


    “......”


    韓梟眼眶稍稍泛紅。


    這是他們父子多年以來,頭一回直白的提及他母妃之死。


    內殿裏除了他們父子,就隻有昏死過去的小妾。


    周圍很安靜。


    韓問天沉默半晌,低聲對著兒子說出一句。


    他這些年都極不願承認的話。


    “本王從未對除了你母妃之外的女人,有過任何情感,隻是當年.....”


    “隻是當年沒經受住誘惑。”韓梟幫他說完。


    “!”


    韓問天臉色陰沉的厲害。


    首次體會到——


    他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談吐間已經有了能跟他對話的內容,不見稚氣。


    “我去找過當年伺候母妃的婢女,婢女說你與母妃相愛至深,我起初不信,相愛至深怎麽會鬧到陰陽兩隔?”


    “但後來,當我自己有了喜歡的人,我就漸漸明白了。”


    提起季清歡,韓梟唇角微揚。


    “您興許不是故意背叛母妃,隻是一時的放縱。但被她發現後,久久不能取得她的原諒,所以你們就互相置氣,其實您那時是惱羞成怒吧。”


    韓問天的眼睛逐漸瞪大。


    韓梟說:“父王,你早就知道你錯了。”


    “隻是我母妃性子要強,她不給你台階下。”


    “本王沒錯!”


    時隔多年,韓問天再次惱羞成怒。


    “她愛你時全心全意,被你辜負後也傷的徹底,”韓梟戲謔的笑了笑,“....不錯,她至死都愛你,但她寧死都不要你了。”


    這是他母妃留給負心人的態度。


    我愛你,但你背叛與我的誓言,就是在踐踏我的尊嚴。


    絕不原諒。


    “!”


    韓問天不敢置信的盯著兒子,嘴唇動了動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的兒子把他看透了。


    “父王,其實您也很煎熬吧,在我母妃死後,您找的所有女人都有她的影子。”


    韓梟抬手指了指床鋪裏。


    這位新姨娘的臉型,跟他母妃有兩三分相像。


    “卻都不是她。”


    “......”


    韓問天緊攥著拳,想說些什麽辯駁不是這樣的。


    想如從前一樣告訴所有人。


    他根本沒愛過任何女人,也沒被任何人傷害過。


    以此遮掩他曾經做過的蠢事。


    一輩子狡詐精明的男人,栽在女色上。


    害死了他最珍重的嫡妻!


    “您說....”韓梟把真相全然剖析,隻為了他接下來的這句話。


    “有您這麽一樁血淋淋的蠢事為例,我不願與女子親近也是必然,對麽?”


    韓梟總記得母妃死在他懷中的模樣。


    她的臉龐原本也如床鋪裏那位,一樣的珠圓玉潤,嬌豔美好。


    可她去世的時候趴在韓梟懷裏。


    臉色青白枯瘦,攥著韓梟的手流眼淚。


    這一幕深深印在那個隻有八歲的孩子心裏,時至今日都忘不掉。


    讓韓梟對男女之間的婚娶生子。


    甚至是跟女人接觸。


    都有著本能的、難以言喻的畏懼和反感!


    “夠了,夠了!什麽不願與女子親近,你就是被季家那個小畜生勾引了!我與你母妃的婚姻竟能影響到你的婚娶?不,不會的!”


    在韓問天呆滯、崩潰、迷茫、痛苦、懊悔,種種複雜心緒交織的視線裏。


    韓梟扯了扯衣襟,懶散的曲起一條腿。


    他披頭散發麵容慘白,笑的卻愈發歡快甚至有些瘋魔。


    “別騙自己了,父王。”


    “你兒子是個什麽混賬東西,你不知道?”


    “要說勾引,也是我強行勾引季清歡,他無時無刻的都在拒絕我,倒也是拜你所賜。”


    韓問天:“!”


    韓梟勾引季清歡。


    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過.....”


    韓梟自嘲的笑了笑,眸色慘淡。


    “您真該感謝有季清歡的出現,否則我必然要出家當和尚,終身不娶。”


    “也可能哪天活膩了,就自斟一杯毒酒、魂散西天。”


    胡說!


    韓問天大驚失色:“....你竟想過要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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