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得盡快拿下袁州,親自去跟匈奴交涉!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


    趙王叔才是最不想讓季滄海活著的人。


    趙王叔能親眼看著他的兵造反,全都去擁護季家?


    自是不可能的。


    但這些事都得慢慢打算,比如:陳老五給季清歡出主意,讓他先設法去聯係錢串子。


    就是那位趙王叔手下職位最高的猛將。


    京軍統帥錢如意!


    也就是老爹跟季清歡提起過的串子叔。


    但是錢串子叔叔沒跟著趙王叔來四錦城,季清歡想見他還得另外聯絡,秘密見麵,謀劃策反京軍的事兒。


    趙王叔來西夏王宮住的五六天裏。


    讓季清歡見識到——


    這裏的所有人都好會演戲啊。


    明明傅雲琦他們已經跟京軍硝煙漸起,麵上卻還是一團和諧。


    傅雲琦能跟趙王叔坐著把酒言歡。


    而且趙王叔走的時候,傅雲琦還親自給趙王叔穿披風。


    甚至傅雲琦眼眶都泛紅了,口口聲聲說著。


    ‘雲琦真是舍不得您,當真一見如故,視您為第二個父親啊,趙王叔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這一幕看的季清歡又震驚、又敬佩!


    傅雲琦才是真忍者啊。


    趙王叔領著大軍來西夏鳩占鵲巢,白吃白喝還白搶,傅雲琦都能忍著讓著,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還能說出那麽惡心的話。


    嘖嘖。


    這種人是能成大事的,不可小覷。


    就在季清歡鬥誌滿滿、緊鑼密鼓的跟傅雲琦合作,一邊刺殺傅王叔的部下,一邊安排文官架空傅王叔的勢力時。


    南部王宮裏卻黑雲密布,慘叫連連。


    隻因——


    韓問天和韓梟都瘋了!


    *


    某個深夜,月黑風高。


    時節已經進入盛夏,六月豔陽天。


    養傷足足將近三個月的韓梟,總算能拄著拐杖下床了。


    他身上的骨頭奇跡般的一處接一處愈合。


    這讓所有醫師都感到驚奇。


    簡直是神跡啊。


    就連最容易致命的心疾,也忽然就沒大礙了。


    仿佛有神仙給韓梟施展了【絕對不死】的保命符,總能讓韓梟僥幸活命,甚至能在鬼門關裏反複橫跳!


    沒錯。


    就一句‘季清歡還活著’,韓梟就也活了。


    但還不等韓問天高興......


    他就發現自己兒子好像魔怔了。


    比如此刻。


    夏季的夜晚總伴隨著蟬鳴和蛙叫,寢殿裏放著冰塊兒也不頂用,窗戶都大開著。


    近日重建南部各個城池,韓王真的太累了。


    傍晚隨便翻了個小妾的牌子,就叫人把小妾送過來侍寢,都懶得多走幾步到小妾院子裏去。


    今晚侍寢的妾室是花姨娘。


    長相如花似玉,年紀剛滿二十,性格溫柔小意又貼心。


    十八般武藝都給韓王用上了。


    伺候的老王爺滿臉饜足,舒舒服服進入夢鄉。


    隻是深更半夜裏.......


    “吱。”


    房門慢慢的被誰推開了。


    床鋪裏的老王爺和花姨娘,正甜夢打鼾。


    韓梟身穿一套豔紅色的輕薄夏衫,披頭散發形如惡鬼。


    一張消瘦太多的臉龐也鬼魅慘白!


    他單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蹣跚走到父王床頭,眼眸猩紅還掛著一副灰青色的黑眼圈兒,是多日都沒睡好的緣故。


    他就這麽慢慢、慢慢的俯身,半死不活的歪著腦袋,黑發低垂。


    在深夜殿中隻留兩盞燈燭的昏暗裏。


    湊近盯著他父王的臉......


    這動靜要是擱在平時,老王爺早就驚醒了。


    但最近太疲倦,今晚還折騰許久。


    韓王摟著美妾睡的太沉,根本沒察覺到身邊來人。


    直到某個瞬間。


    韓梟嗓音嘶啞又低沉,氣若遊絲的喊。


    “父王.....父王......”


    “誰啊。”韓問天迷迷瞪瞪睜開眼。


    “!!!!!”


    “啊——”


    寂靜的後殿,被小妾一聲驚悚哭嚎劃破天際!


    很快,各處的燈燭一盞盞亮起來。


    殿裏也瞬間燈火通明,許多侍衛都揉著眼睛趕來了,卻很快就被韓王趕出去。


    畢竟家醜不宜外揚。


    美妾嚇得昏過去了,還在他身邊躺著呢。


    韓王不停的撫著心口順氣,端了一杯涼茶咕咚咕咚灌進肚子,還是氣不過。


    猛地砸了茶盞到坐地上的人腳邊!


    “你個孽畜!”


    “......”


    啊,久違的罵句。


    韓梟想著,得有小半年沒聽父王罵他是孽畜了。


    床榻對麵的地上。


    清瘦的紅衫少年神情淒淒慘慘,麵容陰鷙且憔悴。


    “父王,我又做噩夢了,我害怕。”


    韓梟兩條還有骨傷的腿不能盤坐,他就伸直了雙腿比出剪刀架勢,坐姿讓衣袍像個打開了的紅扇麵兒,絲毫沒注意形象。


    “什麽噩夢?”韓問天壓著極致的怒氣問。


    他不斷在心底提醒自己:


    不能打、不能踹。


    這病歪歪的孽畜一踹就散架了。


    “嗯,”韓梟吸著氣嗚咽了一聲,哀哀的說。


    “我夢見季清歡成婚了。”


    “......?”


    韓問天的胸膛憋不住顫抖,胡子也在顫抖。


    他問:“就因為這事兒?”


    就因為夢見季家那小畜生成婚了。


    所以半夜鬼鬼祟祟來他寢殿、偷窺他和小妾的睡眠,還裝神弄鬼的折騰人,擺出一臉半死不活的鬼樣兒??


    “不是的,父王。”


    韓梟傷心欲絕的搖搖頭,臉色愈發慘白和焦急。


    呼。


    不是就好。


    得到否定答案,韓王心底稍稍鬆了口氣。


    他就說嘛,總歸不至於如此瘋癲,深夜來了還是有要緊事的。


    韓問天追問:“那是怎麽?”


    韓梟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桌腿兒,抬起左手,朝他父王比了個‘耶’。


    語調猛然淒厲的喊——


    “他還跟外麵的野女人生了兩個兒子,兩個!”


    “......”


    “......”


    “滾出去!孽畜,孽畜!你給老子滾出去!”


    “父王,我要季清歡。”


    “滾!”


    韓問天從床邊站起身,趿拉著木屐往前衝兩步,一腳踢開韓梟的拐杖!


    “要你娘個腿兒!”


    韓梟沒了拐杖,也決心不改。


    他趴在地上往前爬行,僵直的伸著胳膊去夠拐杖,在軍營熬一遭是徹底把潔癖治好了。


    爬到一半,地上的紅衣男鬼扭回頭。


    語氣執拗的衝韓王說——


    “我要給西夏寫信,說南部願意用一切東西換季清歡回來。”


    老王爺瞬間暴怒:“你敢寫老子就斷了你的手!”


    “......”


    韓梟露出一抹蒼白慘笑,豁出去了。


    “我用腳也能寫。”


    “???”


    韓王猛地瞪眼,盯著在地上亂爬的兒子。


    瘋了,瘋了。


    那季家小畜生是怎麽灌的迷魂湯?


    他矜貴無雙又叛逆桀驁的兒子,活脫脫被迷的瘋癲了。


    真是要了他這條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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