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畫麵很詭異。


    內殿外間,地麵上擱著好幾個木盆還有水桶,擺著五套髒兮兮的盔甲。


    “神經病。”


    季清歡坐在矮凳上正挽著袖子洗盔甲,瞥著旁邊那道身影罵韓梟。


    這種染過血的盔甲,得用豬毛刷一點點把縫兒裏的血汙都掃出來,先用熱水燙一下更好清洗。


    血塊和熱水升騰出一股不怎麽好聞的腥味兒。


    季清歡倒是無所謂,聞習慣了。


    就是驚訝——


    韓梟這個傻逼竟然坐旁邊看著他!


    世子金貴的鼻腔也不嫌周圍味道不好聞。


    按說腦震蕩的人最好別動彈,讓腦部垂體盡快複原。


    但他剛才提出要去院子裏洗盔甲,韓梟卻非要他在屋子裏洗,仿佛一眼看不見他他就能長翅膀飛了。


    季清歡剛要拒絕,韓梟就陰沉著臉砸茶盞。


    惹的白檀急忙勸阻,示意季清歡別惹世子生氣了,順著點。


    再鬧下去真會出人命的!


    為顧全大局,季清歡一邊嘟囔著韓梟有病,倒也同意在屋裏洗了。


    韓梟都不介意他介意什麽,屋裏還暖和。


    “季少主,熱水來了。”


    白檀提著第四桶熱水送進來,放下之後才圍到他家世子身邊伺候。


    “多謝。”季清歡刷著盔甲抬頭看了一眼。


    正看見白檀給韓梟掖厚毛毯,把那人照顧的宛如巨嬰。


    韓梟盤腿坐在寬大榻椅裏,身後墊著幾隻軟金枕。


    從純白內衫中露出來的手正端著湯藥,手腕瓷白骨節清晰,指尖自然翹著端一隻黑玉湯碗,裏頭的湯藥不比周圍血腥味兒好聞。


    滿頭墨發順披在身後,幾縷散發垂在無瑕冷白的臉頰旁邊。


    眉似遠山,眸也含情。


    若非知道這是男的,任誰瞧見都得誇一句好標致的美人兒。


    韓梟臉頰和唇色都還有些蒼白,蹙眉看碗裏的藥:“臭。”


    這些湯藥全都又腥又苦,喝慣了也極難下咽。


    白檀輕聲哄:“裏頭藥材都是萬裏挑一的金貴,您得喝了才能快些好,不是說春天還想出去劃船采冰嗎?啊,到時候季少主也會陪您同遊。”


    白檀覺得,他家世子就是太寂寞了。


    如今有季少主在,多少也算半個朋友.....


    興許世子心情會好一些?


    況且他能看出來——


    世子真的很喜歡跟季少主待在一塊兒。


    自從季少主進宮後,世子不管是折騰還是鬧,整個人都有精神了。


    連說話都比從前多出許多來。


    呃,吵架也算。


    “季清歡,”韓梟抬手讓白檀躲開,捎帶期盼的看向那邊正洗涮忙活的人,“....春天你跟我劃船?”


    “我跟你劃個雞兒,你能不能活到春天都不一定。”季清歡頭也沒抬的說。


    “!”


    白檀眉頭一皺心裏都快哭出來了。


    本來世子身體就不大好,季少主怎能這樣咒世子!


    可怎料——


    那邊話音剛落,韓梟抬手就把湯藥灌進肚子了。


    湯藥腥苦的令他反胃,強忍著也往下咽!


    等放下空了的藥碗,他眸色晦暗的盯著季清歡。


    “我能,我能活到春天。”


    他就不如季清歡的意,不想跟他劃船?


    偏要劃!


    “......”


    癲裏癲氣。


    “放心吧白檀,”季清歡瞥一眼白檀的臉色,嗓音不耐,“禍害遺千年,你家主子且活呢,哪兒挨一巴掌就能死,那也太弱雞了。”


    啊?


    白檀愕然搖頭,畢竟都已經腦補到他家世子出殯了。


    這不是白檀咒世子,因為醫師都說難活啊。


    白檀哀哀的說:“....不,醫師說還有心症,我家世子是心脈弱——”


    “他心脈弱?”季清歡越想越氣,砰一聲把刷子砸水盆裏。


    “我好不容易跟我老爹團圓,被他強行弄過來侍個幾把疾,你要不要讓醫師給我把把脈?我心髒也快不行了!”


    他明著罵韓梟臉上:“我說你要死趕緊死,別這麽多事兒!”


    傻逼癲公,老的小的都癲!


    毀滅吧!


    “哈。”坐椅子裏的韓梟看著季清歡的臉,忽然笑了。


    就覺得那邊一貫愛裝酷扮冷的人,滿臉怨氣的樣子很好笑。


    季清歡真好玩兒。


    韓梟喜歡看。


    “......”


    白檀聽見這聲輕笑,僵硬轉動脖子。


    目光落在他家世子如出水芙蓉般的笑臉上。


    天老爺,這算什麽說法兒?


    他跟王爺和醫師好聲好氣哄了半天,尤其王爺又是道歉又是說好話,一點用都沒有。


    季少主過來罵一通世子就笑了!


    而且這一笑把病氣都驅散不少,眼瞅著沒有那股要死要活的勁兒了。


    他琢磨——


    難道說世子需要被人罵著才能舒心??


    啊?


    “說得對,”韓梟喝完苦辣的湯藥很快覺得體熱,他抬手把自己發絲往身後攏。


    腰板也坐直了伸伸筋骨兒。


    並放下手去摸耳朵感覺傷勢,輕聲嘟囔。


    “....禍害遺千年,季清歡都沒死我怎麽能死呢。”


    “?”


    好。


    好好好,這就是所有人說的‘世子要活不長了’。


    季清歡氣急:“我就知道你是裝的!從早上裝到現在,你就是故意把我叫過來不讓我跟我爹團聚,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麽陰險的人?”


    “狗韓梟,你必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咳,”韓梟回嘴回的急,咳嗽起來,“我不得好死也要拽著你,你別想活的舒心!”


    哎呦。


    白檀慌著給他主子順氣:“您別說話多歇歇.....”


    “走開。”韓梟把侍衛推開。


    就盯著季清歡看他還能說什麽。


    季清歡低頭把盔甲掃的唰唰響,本來不想理會了。


    但想到今晚不能跟老爹和叔伯們待在一起,要在這兒聽韓梟說廢話。


    著實氣悶!


    他咬牙道:“明天,明天我的新年願望就是新的一年能看你出殯!”


    “哈!那必會叫你失望了,本世子覺得、還是你家人多,咳,喪事會先來到....”


    韓梟呲牙笑著回他,咳嗽捂了捂心口。


    但感覺身上忽然就有勁兒了,心跳都砰砰有力!


    “....大過年的你咒我家,”季清歡才是氣的要心梗了。


    洗不下去,他砰的踢開矮凳站起來!


    “你什麽時候好?什麽時候能跟我打一場,我的烏嘯劍呢??”


    他要拿劍指著韓梟,把韓梟踹地上爬不起來。


    讓韓梟承認他老爹長命百歲!


    “哦,烏嘯劍....”韓梟慢動作的點點頭,若有所思。


    忽然發現他還有好多事沒做。


    要把季清歡的劍拿回來,要跟季清歡比武,還要跟季清歡比誰的命長。


    韓梟決定再活一活,至少等季清歡死了他再死。


    嗯,如此甚好。


    在明亮的燈燭和窗外狂風下,韓梟眸色灼灼望著充滿活力的季清歡,說:“我很快就會好,很快。”


    季清歡不耐:“我管你好不好,我的烏嘯劍什麽時候給我?”


    “後天,後天我帶你去拿。”韓梟又咳嗽起來。


    季清歡狐疑:“真的?”


    “嗯。”韓梟點頭。


    就這麽簡單?


    季清歡看著韓梟,歪腦袋又看看他另一邊的耳朵。


    “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你就是個不講信譽的半聾....哎,你耳朵是不是好不了了?哈哈哈哈——”


    “老天有眼,快叫你聾!”


    “....會好,你都沒聾我不能聾。”


    韓梟有點慌,又摸摸自己的耳朵轉頭看白檀。


    “張醫師呢?叫他來,一定要治好我的耳朵!”


    “昂,是。”白檀再度驚愕到瞪大眼睛。


    明明不久前世子還冷眼嗤笑——


    ‘一隻耳朵有什麽要緊,死了又如何。’


    .....天老爺。


    白檀看見奇跡了。


    季少主真乃靈丹妙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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