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裳雖然不透,卻是春季的規製。


    在寒冬臘月裏隻穿裏衣和外麵的單裙,季清歡剛走出房門就被冷氣撲了一下,他攥了攥冰涼的指尖,跟著小廝往亭台去。


    “世子!”正倒茶的白檀愣怔著喊。


    韓梟等的都快睡著了,聽白檀喊他才不情不願轉頭:“又怎麽——”


    嗓音戛然而止!


    穿著女裝的季清歡出現了。


    庭院裏,那幾棵花苞繁簇的紅梅還在化雪。


    打掃院裏雪堆的婢女們瞥到一抹粉衫出現,當即好奇去看。


    隨後,所有人全都挪不開眼了!


    從沒見過這般清雅幹淨的少年,就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季清歡身材削薄高挑,正是如柳枝抽條的好年紀。


    這就導致那件粉色長裙穿在他身上,足足短了一截,一眼望去更像是水粉色的長衫。


    得等眾人細看才發覺是女子裙裝.....


    男子穿女裝,本該是個滑稽不堪的場麵。


    卻因他身上冷冽如冰的氣質,瞬間叫這場滑稽變得正式起來。


    好似如他這般的輕齡少年就該這麽穿!


    男子走路體態與女子不同,原是要健步如飛的。


    可季清歡因為腳下積雪正在化水,隻能仔細著一路慢行。


    院子地麵上留有大大小小的雪堆,還沒清理走,他低頭看路時,鬢邊簪著的三五朵粉絨花就很顯眼了。


    但這不僅沒叫他顯得女氣。


    反而在文人墨客都盛行簪花的趙國,平白給他添出雅致氣韻。


    於是這身粉嫩膩人的怪異著裝,硬是因為他清冽禁欲的氣場太正派,直接大幅度削減嬌膩。


    就隻剩屬於少年那股清淩淩的俊!


    韓梟轉頭望向庭院時,季清歡正挪步繞開雪堆。


    他抬臂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抵開紅梅枝,便有雪水和幾瓣凋零梅花撲簌簌顫晃,隨著他的動作墜下來。


    花瓣很快被寒風呼嘯著卷飛,飄到半空中才緩緩降落。


    庭院殘雪,梅瓣紛飛,一位鬢角簪花的清俊少年。


    這畫麵簡直就美似一幅畫,當真絕妙!


    角落的婢女們都快瘋了,壓著尖叫聲嘰喳議論:“季少主怎能這麽好看!”


    “聽說還尚未婚娶呢。”


    “等等!他穿的是裙子嗎?”


    “......”


    有許多人在看。


    盡管季清歡走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準備,但此刻,臉頰還是自膚底透出一抹微粉色,唇瓣抿了抿。


    心說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妖?


    看你家世子就夠了!


    他繞過梅樹,低著頭快步朝亭台走去。


    “....這就是你們說的沉穩?不送倌樓裏賣身都可惜了!”韓梟反應過來臉黑了大半。


    暗罵季清歡這個該死的一貫愛出風頭,簡直居心不良。


    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為勾引他家婢女!


    他噌的坐直朝婢女們吼——


    “你們都不幹活了是麽,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


    婢女們當即噤聲。


    攥著掃把低頭幹活,不敢再看。


    但上一句‘送倌樓裏賣身’叫季清歡聽見了。


    他眉眼僵硬一瞬,很快恢複清冷走到韓梟麵前。


    凝神垂眼,冷淡抿唇。


    “......”


    “季清歡,”韓梟照舊譏諷,上下打量這個走近的人,“穿成這樣還招搖過市,你心裏就不覺得羞恥麽。”


    他坐著的時候,黑熊皮大氅疊墜到腰間。


    裏麵墨綠色綢緞小襖與黑色形成極致反差,臉龐依舊囂張漂亮的不像話。


    “嗯。”季清歡淡淡的應。


    瞥到韓梟掐著玉件兒的指尖已經發白。


    就知道韓梟此刻比他更急躁難熬,他心裏好受許多。


    “這都不羞恥?可見季少主臉皮之厚。”


    韓梟白皙修長的指節正抓著一隻玉如意把玩,又單腳踩著榻沿往後靠,忍著燥氣輕蔑瞥他。


    “既然這樣也別辜負這身衣裳,先轉個圈兒瞧瞧。”


    他就不信季清歡還不鬧起來!


    換做是韓家落魄,韓梟自己被死對頭抓走這麽對待。


    他肯定第一時間就拔劍開打了,生死不論。


    ——轉圈?


    季清歡隻稍作猶豫就挪動腳步,腰背僵直的原地踏一圈。


    把逆來順受的窩囊勁兒演到極致。


    韓梟冷眼看著這死窩囊廢,感覺自己的肺快炸了!


    他深呼吸的又躺回軟榻裏,咬牙說。


    “別隻轉圈兒,多走幾步,從這根柱子走到那根柱子,先來七八十趟吧。”


    “......”


    這處亭台並不算小,屬於長方形的建築跟涼亭不一樣。


    從西到東的兩根柱子之間,有將近十米的距離,地上鋪著棕色短毛絨花紋地毯。


    讓他穿著裙子在這裏走來走去,狗韓梟歹毒如斯!


    季清歡開始走動,表情冷淡就像個木頭人。


    但動作宛如在自家花園散步,不時還轉頭看看庭院裏的紅梅,腦海中想著他自己的思量。


    一時間,周圍隻有少年清淺的腳步聲。


    韓梟縮在榻裏假寐想主意,也不看季清歡,耳邊能聽見腳步踩著地毯的聲音。


    “叮。”


    白檀往爐子裏多加幾顆銀碳,輕輕起身。


    他走到能通進來涼風的門洞邊,悄悄把厚重的綿簾子放下來。


    “幹什麽?”韓梟聽見了。


    他有些困倦的沙啞嗓音夾雜不耐煩。


    白檀呼吸一緊:“....風涼,屬下怕您凍著。”


    走過來的季清歡手指已經凍僵了,輕瞥侍衛一眼。


    這侍衛是好心,看他穿的太單薄才故意加碳又放下綿簾子。


    好像是叫白檀?


    其實他無礙,興許是昨夜更冷的時候都熬過去了,此刻尚能忍受。


    “阿嚏!”韓梟倒是抖了一下。


    窩在又厚又軟的錦榻裏,還蓋著黑熊皮大氅的他,拽著大氅雇湧著些朝暖爐圍的更近些,閉著眼低哼了兩聲,能聽出鼻音稍重。


    若不是想叫穿著裙子的人在庭院裏多晃晃,他這會兒早就回寢殿暖著了。


    何必在這兒待著!


    世子是有些畏寒的,天涼的時候都不愛動彈。


    “大抵您昨夜叫冷風撲著了,”白檀昨晚看他激動的從窗欞探身就料到,連忙說,“屬下去端杯鹿血酒,您喝了好暖暖身子。”


    那壇鹿血酒是醫師特配。


    裏頭光是暖身的名貴藥材就有十幾種,又以盛陽鹿血為引,冬日拿來給世子驅寒是最好的。


    “去去。”韓梟這才察覺他的困倦似乎是著涼了。


    於是便又懨懨的瞥季清歡一眼,都是這人害的!


    卻瞧那人雙手背後,正在亭台裏閑散踱步。


    哈,這喪門犬舒適的很啊。


    白檀剛離開亭台,韓梟就朝季清歡喊:“你過來,不必走了。”


    他精心布置的亭台反叫這人觀賞起來,季清歡也配!


    “......”


    又做什麽?


    季清歡腳步微頓,低垂著眼朝軟榻靠近.....


    ——


    作者有話說:


    凜冬蕭瑟寄華年,他攜梅雪入畫卷。


    寶寶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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