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桔梗改名為南音之後,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賽道,納赭園的眾人看見桔梗好起來之後也放心多了。


    聽蕭明緒說,後來桔梗去找香玉說了許久的話,兩人在房間裏又哭又笑,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兩人手挽手仿佛多年的舊友。


    三天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確實讓江圖南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小姐,墨竹軒派人來說他們東家有事找。”


    話是服了傳進來的,江圖南對於服了這個所謂“保鏢”的身份沒有接受完全,隻偶爾在自己院門口看見服了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身邊還有這麽個人。


    “春花,你說服了原本就是蕭府的家丁嗎?”


    春花思索一會兒回道,


    “好像是為了給小姐專門配個護衛才招進來的。”


    “護衛?”


    江圖南有些遲疑地打量了一下門口吊兒郎當的服了,


    “這不是門衛嗎?”


    門口的服了踉蹌一步,不是說誰是看門的呢!他當年可是叱吒江湖的豪傑!要不是當年栽在蕭明瑞手上了,至於在這裏委委屈屈的當個家丁嗎。


    江圖南沒有注意到門口服了的情緒變化,而是帶著春花進了屋內換衣服。


    “小姐是要出去嗎?”


    今日江圖南出院子的時候,服了有些罕見地開口詢問。


    “今日是要出門,怎麽了?”


    服了麵色如常,但語氣有些猶豫,


    “小姐還是帶上我一起吧,最近京都裏有些不太平。”


    江圖南不解,她才和朋友去過納赭園,一路上並沒看見什麽不太平的地方,不過她沒有因此拒絕服了的好意,既然人家開了這個口,總歸是有理由的。


    “好,那你和春花一起跟著吧。”


    服了撓了撓頭,沒想到江圖南這麽好說話,正好他在蕭府待得無聊,出去走走透透氣也是可以的。


    “不過請問是最近京都裏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這裏沒有網絡沒有報紙,對於一些時政新聞了解的途徑有限,江圖南隻能通過最原始的技能——八卦,來了解一些基本新聞。


    “是這樣的,冀州那邊今年鬧饑荒,加之今年雨水稀少,許多災民紛紛湧向京都,光是昨日一天之內就湧入不少的災民,而這些災民人數一旦增多,恐會生亂。”


    江圖南眯了眯眼,饑荒啊,這不是小說必備劇情,她就說怎麽假期過得有些慢,原來是主角開始走劇情了。


    “原來是這樣,那湧入京都的那些災民都是怎麽安置的?”


    服了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現在朝廷還沒有明確下令安置災民,那些人都被官差趕到了城南。”


    江圖南這才明白,京都中最繁華的地段在西邊,而東南方相對都是一些窮苦之人居住地,今日要去的墨竹軒處在西街外圈靠南的地方,也就是說可能碰見災民的可能性增加,怪不得服了要跟上。


    “原來是這樣,多謝服了大哥。”


    江圖南真誠道歉,服了被江圖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客氣嘞,小姐辣我們搞快點走咯?”


    因為情緒有些起伏,服了的官話瞬間又被打回原型。


    “你這口音...你是...?”


    江圖南隻覺服了口音有些熟悉。


    “嗷,小姐,我是荊州人,所以可能有點子口音,你莫介意。”


    江圖南心神微動,


    “服了大哥,宮廷玉液酒?”


    “什麽什麽酒?”


    服了一頭霧水。


    “沒什麽,我胡言亂語呢。”


    江圖南微微有些失望,實在是服了的口音太過於純正,讓江圖南有種回到老家的感覺。


    “服了大哥,我也是荊州人,聽到你的口音一時還真是感慨。”


    江圖南和服了邊走邊說,沒想到服了倒是來了興致,


    “真的啊,那你會說荊州話不咯,我在京都都沒有遇到過幾個荊州的,我跟你講咯,這裏好多人都說我官話不包準,你聽聽我說的難道不是包準普通發嗎?”


    “不過沒關係,現在我遇到小姐你了,我真的太開心了...”


    “沒想到還能遇見老鄉..”


    服了說起話來根本刹不住車,江圖南和春花對視一眼,一路偷笑著上了馬車。


    看著車外的街景,江圖南發現街上確實多了衣衫襤褸的災民,他們臉上身上均沾滿了髒汙,每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消瘦,有些孩子被抱在母親的懷裏哭鬧著,而老人則是無力地躺在地上。


    江圖南突然想起之前花邶說過的話,他當時好像就是從一個鬧饑荒的地方一路逃到京都來的,如果花邶沒有說謊,也就是說大半個月前冀州就已經有饑荒了。


    “小姐你看,前麵好多人啊。”


    江圖南朝車窗外看去,前方道路一側簡單支著一個棚子,下麵放著幾個大桶,均冒著熱氣。


    她仔細一瞧,喲,站在最中間的不是蘇小小嗎?


    “不用管,看我們能不能繞路走。”


    春花點點頭,便出了車廂和正在駕馬的服了溝通,


    “小姐,現在圍過來的人有些多,不好掉頭,我們要稍微等一下。”


    服了抱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江圖南表示沒事,馬車便停靠在了大棚斜對麵。


    “小姐,要不咱們也去施粥吧。”


    春花語氣有些委屈,江圖南好笑地看著皺成包子臉的春花,


    “怎麽啦?你羨慕呀?”


    春花猶豫著開口說道,


    “小姐,之前那個蘇二小姐老是針對你,現在她在這裏施粥肯定是為了掙名聲,咱們不能輸給她啊。”


    江圖南有些好笑地看向春花,卻透過春花背後的窗戶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是?”


    春花望過去發現那是一個一身紫衣的男子,腰間玉佩看起來價值不菲,一手持著折扇搖啊搖,嘴角還掛著耐人尋味的笑,看樣子是和蕭明緒一樣走騷包的路線。


    但他沒蕭明緒好看。


    無形之中成為蕭明緒忠實粉絲的江圖南肯定地點了點確定自己的想法,這男的就像是個低配版的蕭明緒,走著和蕭明緒一樣的風格,軟件是跟上了,但是自身硬件不行。


    春花搖搖頭,她對京都城裏麵的人其實了解很少,在江圖南來之前她隻是一個蕭府掃外院的丫鬟。


    “小姐,那是孟家二房的長子孟家和。”


    ——————


    江圖南有些好奇地看向車窗外站在高處的孟家和,他的眉眼間的確和孟景琛有幾分相似,但孟景琛整張臉輪廓分明,深邃的眼神總給人一種冷峻不可靠近的感覺。


    而這個孟家和的臉部線條更加柔和,隻是他輕佻的笑容有些打破這張臉的平衡。


    “孟家二房?關係好複雜的感jio”


    在蕭府這段時間,江圖南沒看見過蕭懷民往上的長輩,而蕭懷民不納妾,所以蕭府上下隻有紀心慧一位夫人,整個蕭府關係簡單,一目了然。


    而安國公府好像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妾室,紀廉也隻有紀夫人一位夫人。


    可這裏是三妻四妾的社會,可能和蕭府和安國公府的人接觸多了,倒讓江圖南差點忘了這個。


    車廂外傳來服了解釋的聲音,


    “榮國公正室夫人生了一兒一女,分別是如今的吏部尚書和麗貴妃。”


    “除此之外,榮國公還納了兩個小妾,一個生了孟蓮,也就是如今戶部尚書的夫人,另一個便是孟澤,此人能力一般現在在他大哥的吏部混了個文職當。”


    “這孟家和便是那孟澤的長子,為人風流成性,常常流連於花叢之中,聽說前段時間被榮國公罰去外麵修身養性,看來是最近回來了。”


    江圖南皺了皺眉頭,聽服了的描述,這孟家和好像是那種會強搶民女的浪蕩子。


    不確定,再看看。


    孟家和站在一座茶樓的門口,目光方向是蘇小小的粥棚,之見他興味地挑了挑眉,


    “好善良的女子,阿華,我感覺我好像心動了。”


    孟家和將手放在心口,看著遠處蘇小小幹淨的臉龐,一副被觸動的樣子。


    孟家和的隨身小廝阿華抿了抿唇,


    “少爺,您又心動了,咱們回來這一路上,您都心動十幾次了,別的不說,前幾天那彈琵琶的南音姑娘還等著您去捧場呢。”


    孟家和抬手製止阿華的發言,


    “不,這次不一樣,我是真陷進去了。”


    阿華剛想翻個白眼,後麵發現這是自家主子,等會怕孟家和一個不高興就把自己撅了,還是忍住了。


    “她真可愛,我已經愛上了,阿華。”


    阿華:阿華不想說話。


    “嘔~”


    江圖南被惡心的yue出聲,好了,這家夥是不是浪蕩子她不知道,但是腦袋指定有點什麽問題。


    “誰?!”


    江圖南的馬車離茶樓門口並不遠,因為孟家和說話的聲音她聽得很清楚,而她的聲音也被孟家和聽到了。


    “這位公子抱歉,我家小姐身體不適,打擾到您了。”


    春花禮貌地在馬車門口朝孟家和致歉,兩撥人相隔不過十幾米。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誰啊?我認識嗎?長得好看嗎?”


    說著孟家和就要湊過來看,阿華急忙拉住孟家和,


    “少爺少爺,快看那施粥的姑娘要走了。”


    聽到心動對象要離開,孟家和收回了腳步,反而朝著蘇小小那邊走去。


    “小姐您看,我們也該施粥的,這樣大家對小姐也有個好印象。”


    自從上次在玉箸樓看見蘇小小對自家小姐的為難,春花就開始不喜這位蘇家小姐。


    之前她在和花廳打掃的丫鬟流碧閑聊時,就聽說這蘇小小曾經對蕭明禮有意思,還送了蕭明禮一條魚,沒想到的是蕭明禮居然也收下了!


    蕭明禮之前可是從沒收過其他姑娘家的禮物,這件事情還在蕭府下人圈裏討論了好久,後麵見那蘇小小沒再來了,大家也逐漸沒有再說。


    “你不會是因為那個孟家和對蘇小小的態度轉變,所以才希望我去施粥的吧。”


    江圖南輕笑一聲,


    “你看剛剛孟家和那纏人的架勢,你覺得是件好事?”


    春花並不明白江圖南話裏的意思,但是聽語氣,江圖南並讚成她的想法。


    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感覺自己有些拖江圖南的後腿。


    “小春花,善良不需要拿來比較,況且開棚施粥不是那麽簡單的。”


    江圖南點了點春花的頭,


    “先不說需要的資金,光是人手我們就不夠啊。”


    “我們不知道京都災民的具體數量,而且你看這些人,一個個身上都沒有幾塊肉,說明已經餓了有段時間,若是粥不夠的話,後麵沒吃到的人說不定心裏會不甘,到時候要是鬧起來,往小了說是街頭紛爭,往大了說...”


    江圖南語氣平靜,


    “是災民暴動。”


    不是她冷漠不願施粥,而是她付不起這個責任。況且災民入京,朝廷不可能會放任不管,所以自己操心也沒用,好好相信國家得了。


    “原來是這樣,是春花愚鈍。”


    春花可憐兮兮地坐在一邊,車廂外的服了笑了笑看向遠方的粥棚,粥桶裏米粥見底,可四周圍上來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你這不是愚鈍,就是單純了一點點,挺好的,我就喜歡單純的春花。”


    江圖南如同哄孩子一般哄著春花,車廂外的服了心中湧現不祥的預感,


    “小姐,這裏的災民越來越多,再待下去恐情況不妙,不如我們先上旁邊的茶樓避一避吧。”


    江圖南聽著車外嘈雜的人聲也預感不妙,剛剛到這裏的時候就因為人多不好掉頭才停下來,而現在比剛剛的人還要多,可想而知外麵是什麽樣子。


    “春花,我們走。”


    江圖南當機立斷下了車,在服了和春花的保護下走到剛剛孟家和出來的那座茶樓。


    街上幾乎都被災民占據了,一眼望過去全是黑壓壓的人,江圖南還注意到其中有些並不是災民而是京都本地的乞丐,有些乞丐頭頭在角落裏搶奪某些病弱災民手裏的粥碗,一時之間場麵逐漸變得混亂起來。


    江圖南爽快地包下樓上的單間,倒不是為了真的喝茶,而是如果等會真的發生暴亂,樓上總比樓下安全,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些災民會不會趁亂衝進茶樓。


    江圖南坐在單間窗戶邊靜靜地看著樓下的人群,春花和服了兩人站在她身邊,這一幕剛好落入他人眼裏。


    “姑娘真是善良,實在叫孟某佩服。”


    隻見孟家和左搖右擺地靠近蘇下下,露出了自以為帥氣的側臉,結果沒等蘇小小回應他,就被人一把推翻在地。


    “不準插隊!給我滾後邊去!”


    孟家和:?


    “我稀罕你這一兩粥?”


    那災民護著碗嘀咕道,


    “那誰知道呢。”


    孟家和剛想叫阿華動手,卻見周圍人開始騷動起來。


    “大家別急,都有都有。”


    蘇小小看著人群逐漸開始沒有秩序,心中有些著急。


    “小姐,我們的粥快沒有了。”


    丫鬟果兒焦急地開口,她看這些災民可不像是會輕易離去的樣子。


    “救命啊!有人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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