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瑞端坐在書桌前,書桌正中間擺著一張請帖,那是孟景琛遞給江圖南的請帖。


    昨日他並沒有跟江圖南說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這張帖子表麵上雖然是請江圖南聚滿樓一敘,但實際上是專門給他看的。


    孟景琛目的很簡單,他想要與蕭府短暫聯手。


    孟景琛和自己都意識到了,大陰王子此次前來不止為了治病還有另外的目的,但是另外的目的是什麽,他們都不得知。


    “書硯。”


    蕭明瑞半闔著眸子,輕聲開口道,


    “去孟府,說我請孟公子聚滿樓一聚。”


    蕭明瑞坐上去聚滿樓的馬車的同時,江圖南正在忙著帶實習生溫吟知 。


    “我學的體係和你不同,所以診病的方法也是不同的。你的體係講究的是望聞問切,而我則是先病史采集再加上體格檢查。”


    其實還有實驗室檢查和輔助檢查,也就是做化驗和影像學檢查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在這個地方都是不太可能實現的,所以江圖南沒有講。


    “其實這兩種方法大同小異,我說的病史采集就等同於望聞問切中的問,體格檢查則是望和聞。”


    那麽最後的切就是一係列的檢查。


    “所以我的順序就是問望聞切。”


    溫吟知站在江圖南身後,一手拿紙,一手握筆,愣愣地點頭。


    江圖南將溫吟知帶到之前那位老婦人麵前,


    “病史采集不是簡單問問,而是有一定的順序,首先是主訴,就是詢問她感受最主要的痛苦或者最明顯的症狀。主訴不應該過於冗長,一般不超過二十個字,簡單來說就是主要症狀加上時間。”


    溫吟知在江圖南身後奮筆疾書,江圖南朝著老婦人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老人家,您是哪裏不舒服?”


    那老婦人聲音有些弱,


    “我哪裏都不舒服,渾身沒力氣。”


    溫吟知有些無奈地看著江圖南,剛剛也是這樣,他根本無從問起。齊觀茗暗暗有些擔心,不知道江圖南是否可以應付。


    “好的,那您告訴我都有哪裏不舒服呢?”


    那老婦人似是想了想,隨後開口道,


    “我肚子有點疼。”


    溫吟知愣住了,這就問出來了?她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江圖南微微一笑,


    “肚子痛了多久了?什麽時候開始的?”


    老婦人的兒子看江圖南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連忙上前回答,


    “痛了快有一個時辰了。”


    江圖南回頭對溫吟知說道,


    “主訴,腹痛兩小時,額我是說,腹痛一個時辰。”


    江圖南默默抹了一把汗,怪她之前寫病例寫太多了,一時語言習慣還沒有改過來。


    “問完主訴之後就是現病史,一般就是問起病情況、可能的病因和誘因、伴隨症狀等等。現病史之後就是既往史,簡單來說就是往年的患病情況。然後再問問個人史家族史什麽的。”


    江圖南其實省去了許多東西,畢竟總不能讓一個男大夫去問女病人的婚育史和月經史吧,在這裏恐怕是行不通的 。


    溫吟知記得很認真,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看病方法,一時覺得很是新奇。


    齊觀茗雖然聽不懂,但是也覺得江圖南很是厲害的樣子。


    暗處的服了默默記下,他稍後得把這些全部告訴蕭明瑞才行,他行走江湖這麽久,對於江圖南說的東西簡直是聞所未聞。


    江圖南按照剛剛所說的順序又問了一遍老婦人,都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肚子痛之前有沒有吃東西。”


    老婦人的兒子連忙點頭,


    “吃了吃了,就是普通的狗肉,我母親還喝了隔壁吳大娘送來的綠豆粥。”


    溫吟知此時皺眉,略有不滿地說道,


    “狗肉和綠豆不能一起吃,綠豆屬於涼性,可清熱解毒,而狗肉屬於熱性,兩者同時吃會引起不適。”


    江圖南欣慰地點了點頭,本想拍拍溫吟知的肩膀,但是發現自己身高不夠,隻好收回手,她問個診還行,但接下來的事情她就愛莫能助了,


    “小溫啊,這就交給你了。”


    然後江圖南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頭,邁著外八步走開了。


    葉炳春:怎麽這人看起來比我還像當官的。


    齊觀茗隻覺心跳加快,眼裏滿是對江圖南的欣賞甚至還有些許崇拜。


    溫吟知知道了症結所在,便可直接對症下藥,很快就寫完了藥方。接著很快下一位患者就過來了,是一位老大爺,溫吟知有些無措地看向江圖南,江圖南長歎一口氣,這學生還得多帶幾次才能教會啊。


    “別緊張,你就按照剛剛的順序問。”


    江圖南小聲鼓勵溫吟知,溫吟知掏出剛剛做筆記的紙張,站在大爺麵前清了清嗓。


    大爺見這架勢,有些茫然,


    “咋,現在看病還給聽文章朗誦?”


    溫吟知:....


    江圖南噗嗤一聲笑出來,溫吟知定了定心神,平靜開口道,


    “請問您是有什麽事來這裏嗎?”


    大爺:?


    “我沒事,我閑得無聊過來找你給我穴位上紮幾針。”


    溫吟知再次裂開,江圖南笑得身體發顫,最後實在沒辦法才幫忙開口說了一句,


    “大爺,他的意思是問你哪裏不舒服?”


    那大爺也是倒是有問必答,


    “我感覺頭暈。”


    溫吟知:“以前可飲酒?”


    大爺:“已經戒酒了。”


    溫吟知點點頭,心中若有所思,


    “什麽時候戒的?”


    “昨天。”


    溫吟知閉了閉眼,他總算知道為什麽師父老是不愛出去給人看病了。


    江圖南:你就說戒沒戒吧!


    雖然溫吟知心裏有些嫌棄,但是手上動作卻沒停,很快就看完了大爺的病,要說溫吟知不愧是溫昭的弟子,就這麽學了一小會,就已經掌握竅門了,應付病人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葉炳春在旁隻覺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了,這樣他也好回去交差。


    江圖南本來站在溫吟知旁邊,葉炳春叫人給她和齊觀茗搬了椅子,兩人就安靜坐著看溫吟知診治病人,偶爾江圖南也會開口指出溫吟知與病人溝通中一些不恰當的地方。


    齊觀茗一言不發地坐在江圖南身側,偏頭看著江圖南專心觀察每一個病患的樣子,偶爾她會被病患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偶爾也會被溫吟知的操作弄得尷尬萬分。


    這一瞬間,眼前的少女在他心裏變得更加鮮活,臉上的表情生動有趣,再也不是剛開始那副禮貌客氣又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身邊已經好久沒有擁有這樣強的情緒感染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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