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玉連最擔心的是,嬴政會選擇同歸於盡,讓所有接觸過長生辛秘的人永遠留在皇陵,包括他自己,白玉連看得出,嬴政不想活了,他一直在等待著一切的終結。 窗外星子漫天,大大小小的散落在天穹中,忽明忽滅,所有車都停在了陵寢外的密道前。 白玉連下了車,見嬴政倚靠在車身旁抽煙,一張過於深刻的臉隱在了煙霧中。 “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他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 “你有想要獻祭的人嗎?” 白玉連沉默,不獻祭會死,獻祭也會死,區別在於獻祭後方能見證長生,完成係統發布的任務,他當然會選擇後者。 似乎把沉默當成了默認,嬴政猛吸了一口煙,“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人經曆生老病死,看著滄海逐步化作桑田,自己卻像個怪物一樣一直活著,這種滋味並不好……” 白玉連點點頭,“我知道。” 嬴政眯著眼,似乎想看清白玉連到底在想什麽,不一會,又無聊地移開了眼。 他活了太久,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事物太少了,死,算是一個吧。 白玉連見嬴政把目光投向了皇陵深處,那眼神太複雜,他看不懂。 一個短發青年從不遠處一輛車上跳下來,手裏拿著通訊器。 “他們已經過了第二道天塹了?” “行……繼續跟著,注意不要被發現了。” 駱西結束了通話,走到二人跟前,“老板,我安排在那些人裏麵的臥底說他們到蛇窖毒蟲那了。” 嬴政掐滅了煙,又點了十個人,“走吧。” 密道的入口隱蔽而巧妙,如同在這座巨大的墳墓上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前方,確實是終點。第33章 摸金校尉小粽子(完) 翻過三大天塹,越過陪葬陵地帶,真正接近皇陵中心,身臨其境了眾人才知道,皇陵地圖上所標注那看似咫尺的距離是多麽的遙遠,所勾勒的那芥子山河是多麽的巍峨磅礴,這一帶海拔較高,又多河穀,大大小小的瀑布鑲嵌其間,眾人所見過的最大的一條瀑布足有二十多米高,遠遠地便能聽見震耳欲聾的水流聲,雪白的浪花翻滾,宛如白練的河水咆哮著直瀉而下,又在崖底的石床上砸得粉碎。 周圍林木蔥鬱,穀峰相問,一行人行色匆匆,在無盡的參天古木中跋涉著,翻過最後一座大山,眾人的視野豁然開朗,隻見在眾山環抱之間,一座覆鬥狀的山嶼顯得格外突出,從絕壁高處往下望去,山嶼外圍無數鎮陵石獸沿著棧道排開,每一座石獸背上都托著刻滿碑文的巨石…… “竟是開山為陵啊,這座陵墓所耗費的人力和財力簡直難以想象,唐代之前,也隻有始皇帝才會有如此魄力了吧……” 眾人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即使早有準備,在度過天塹時仍是一陣兵荒馬亂,從未經曆過這種長途跋涉的許向華身體很快就開始吃不消了,這會兒已是強弩之末,如今才將摸到了皇陵的大門,一時也是感慨萬千。 因為皇陵已在腳下,眾人決定就地紮營,休整一番,黑臉李、羅隱、滕南、許向華四人商量過之後,敲定了下墓時間,就在明天一早。 滕南身為北派傳人,注定終生奉行雞鳴燈滅不摸金的原則,隻是他此番進皇陵並非是為了冥器,也就沒有再遵循平時倒鬥時的規矩。 許向華肥胖的身子深陷在折疊椅中,因為連日的趕路,一張臉白得嚇人,此時,他的右手正拿著一個注射器,針頭穩穩地紮進了他的左臂,熟練地將藥劑推送了進去。 “滕南,我們一路行來,沿途沒有發現任何有人進入過的痕跡,而且我可以肯定,後方絕對無人跟蹤,你教我如何相信有那麽一個神秘的第三方勢力存在?” 滕南的臉色十分陰沉,“小粽子被他帶走了,這是事實。” 許向華搖搖頭,“我怎麽知道會不會是你把人藏起來了,上次不也是你一聲不吭地把人帶走了嗎?” “許局,我說過了,我和那人接觸過,當初他雇傭過我去了結陪葬陵裏那個人的性命,後來交易不成,我和他的聯係就斷了,你要是真覺得我和南哥倆人編了個謊話來騙你也成,我無所謂啊,要是有埋伏大不了一起死唄……”羅隱嗤笑一聲,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 滕南拿不定羅隱是真與幕後人沒關係了還是幕後人安插在他們之間的臥底,因此一路上對羅隱也留了幾分注意。 “你不信可以,但我絕不會允許巧瑩跟著你去冒這個險。” 聞言,許向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時,一直閉著眼睛沒有開口的黑臉李口中發出了桀桀的笑聲,“羅隱,滕南,你們兩個小子在這條道上也待了這麽多年,哪一個拿出去,不得讓那些小輩們叫一聲哥,叫一聲爺,到頭來膽子還沒我這個老頭子大啊,”黑臉李嘬了口葉子煙,臉上的黑氣詭異地扭曲著,又眯著眼道,“不管有沒有這麽個人,不管這個人是頭老虎還是頭獅子,敢當李爺的路,怎麽著也得讓他把命先交代出來再來說道,許先生,你說是吧?” 許向華到底是正經官場人,習慣了道貌岸然,黑臉李這一番話說得他心裏一陣不舒服,但又想到這老頭好歹也是和他想法一致的,便緩和了臉色,笑道,“就是這個道理。” 滕南這十幾天一方麵要帶隊,隨時注意許巧瑩的身體狀況,一方麵還擔心著白玉連的下落,早已是身心俱疲,見許向華和黑臉李二人完全被欲|望蒙蔽了心智,一心隻想著長生不死,再懶得提醒他們,隻丟下了一句話。 “巧瑩必須留下。” 許向華擺擺手,“隨便吧。” 然而讓許巧瑩留在營地的願望到底是落空了,在他們下墓的前一天晚上,出事了。 許巧瑩骨子裏也倔,一路上再苦再累沒有吭一聲,這會兒結束了高強度的趕路,整個人頓時放鬆了下來,誰料到這一放鬆就喚醒了在她身體裏暫時沉睡的病魔,病來如山倒,當天晚上許巧瑩就吐血了,是被和她睡在一起聽到動靜的許天伶發現的。 許巧瑩得的是骨癌,死亡率最高的一種癌症,從八歲那年確診,一直靠藥物支撐到現在,這些年來,癌細胞幾乎擴散到了她的全身上下,放療化療的用處已經不大了,這種病發病時十分嚇人,身體中每一塊骨骼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疼痛,稍微意誌不堅定的人在發病時往往會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這是滕南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她發病,纖弱的女孩躺在睡袋上,渾身上下被汗水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般,她的下唇已經被咬得傷痕累累,刺目的鮮血染在一張小臉上,她流鼻血了,長期化療的結果。 滕南痛苦地移開了視線,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種病不發病的時候也會痛,隻是沒有這麽厲害,小時候我和她一起睡,我知道她在很多個夜晚都疼得沒有睡著過……後來也許是習慣了吧,不用依靠藥物入眠了,可就算睡著了,我也能看到她臉上壓抑著的痛苦,像是在做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她當時還那麽小啊……” 許天伶為許巧瑩注射了止痛藥,然而藥物發揮作用還需要一段時間,許巧瑩仍在無意識地顫抖著,許天伶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想讓她好受一點。 這一夜滕南沒有睡著,煙頭在腳邊堆了一地,第二天,他決定帶巧瑩下墓,不能拖了,他會竭盡全力抵達長生的終點,此番成功還是失敗,端看天意了。 許巧瑩醒來後,精神出奇的好,臉上掛著安慰的笑,讓滕南不要為她擔心,滕南心頭一緊,他怕這是回光返照。 這一行渴望長生的人雖然心思迥異,各有各的算盤,但都知道皇陵下藏著的東西幹係甚大,縱然他們帶了很多人來,但都是為了應付皇陵外的那些東西,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他門一個也不敢帶下去。 因此最後敲定的人有黑臉李和他最看重的兩個徒弟,羅隱和手下老三、老四,許向華和他帶來的三個保鏢,許天伶姐妹,以及滕南,一行十三人沿著棧道下到了群山之下。 因為是皇陵,有專門的墓門,不用盜墓賊們再去挖開封土堆,一行人便沿著當時修繕的大道走,隻是還得小心機關,這裏的機關他們在陪葬陵就已經領教過了,誰也不敢托大。 有黑臉李、羅隱、滕南這幾個職業的倒鬥人帶領下,眾人依次破了吊石、弓|弩、流沙、伏火等多重機關,這些機關花樣百出,途中險象環生,土夫子們還好,常年安於享樂的許向華臉上的肥肉不住地顫栗著,生怕下一秒就會從哪裏冒出個機關奪去了他的性命,饒是如此,他也沒說過一句回頭的話,可見長生不死對人的誘惑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