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玉衡拍了片子,正在等結果。現在他全身的疼泛上來,腿也疼,手臂也疼,肋骨也疼,哪裏都疼,可是他忍耐著。這麽多人麵前,他這麽大的人了不要意思哭。不過真的很疼,好像記憶裏都沒有一下子受過這麽多的傷,經受過這麽大的苦楚。他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等著檢查結果。房門嘭地一聲被踢開,馮濤麵色不善地衝進來。宗玉衡看了一眼他,就移開目光看著天花板什麽的,不看他。馮濤氣咻咻的,古振軒緊張地站起來,有點害怕卻還是挺了挺胸膛說:“馮總、宗特助現在已經受傷了,你、你不能打人的!——打人是犯法的!”馮濤一把推開他,“邊兒呆著去!——不想失業就給我滾!!”霸氣側漏的樣子。古振軒還要為宗玉衡出頭保護他什麽的,結果被老孫拉開,勸他說“沒事,這麽多人,馮總不會怎麽樣的,你別耽誤他倆說話”啥啥的。林苗也低聲勸他說:“你老實點呆著吧!再擋在他們中間老板脾氣再好也不能留你了。你看著吧,馮總不會對宗特助怎麽樣的。”馮濤看上去確實怒氣滔天好像要動手的樣子,不過他確實如林苗所說沒有動手,而是如被激怒的困獸那樣在地上來回走了三圈,然後站定,捏著自己的鼻梁揉了揉,做出一個失望透頂的表情,“你怎麽能這麽做!”他指責,“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宗玉衡並不理人,就好像他是完全透明的。馮濤繼續釋放單方麵的憤怒,“別的毛病我都能忍,什麽脾氣大,懶點,笨點,不會做家務,什麽什麽我都能忍,可是就一樣我絕對不能忍!——我絕對不允許你不善良!不尊重老人!!”激光一樣的目光落在宗玉衡的臉上,仿佛要刺穿他的皮囊看看裏麵有怎樣的良知,然而這假象的武器在宗玉衡身上並不存在,他充耳不聞視若無睹。“你平常打我打習慣了還是怎麽的?那是我嗎?!那是我媽!那年你去我家她還熱情地招待過你!你就下得去手?!”馮濤說的激動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宗玉衡的手,想讓他看著自己,“你怎麽這麽自以為是霸道任性?!”宗玉衡壓下第一時間呼痛的衝動,他的胳膊早就被擀麵杖給打腫了,剛剛醫生還讓拍片子看傷沒傷到骨頭,被馮濤一捏痛得簡直兩眼發黑,可是此刻他寧可痛死也不想在這個男人麵前下了麵子,唯有咬緊牙關,冷冷地看著馮濤,冷冷地說:“你放開!”古振軒也在一旁突然說:“馮總你別碰他那裏,那裏也傷的不淺。”馮濤才訕訕地丟開,雖然古振軒這麽說,可是他以為是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時候弄的擦傷什麽的,覺得未必重到哪裏,於是就沒好氣地說:“活該你受點教訓!那種打爹罵娘的人……”他想說被雷劈,可是也覺得語氣有點重,於是臨時改口說,“就需要好好教訓才行!”他伸手去拉宗玉衡的衣袖,想看看到底傷成什麽樣,宗玉衡一閃,然後很嫌惡又冷淡地說,“請你馬上離開這裏!”馮濤一愣,宗玉衡終於肯看他了,卻是用看狗屎的目光,這讓他心裏不舒服,卻又莫名地有點心慌,於是更大大力地吼,“你還有理了!你打人你還有理!”宗玉衡說:“既然你認定我打人,那我就打了。你可以去報警,去告我,但是現在請你滾出去!”馮濤氣壞了,簡直像再打他一頓,可是顯然也就隻是想想而已,他叉著腰激憤地說:“你、你這是什麽態度?!以為我不敢把你交給警察你就這麽囂張麽?!我——我——”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我慣壞了你!”林苗見兩人話不投機,矛盾眼看要進一步激化,於是和事老地出麵把馮濤往外勸,說:“馮總你消消氣,宗總也在氣頭上,你懂他的,現在怎麽可能聽的進去,我們去看看老太太吧,讓宗總好好休息好好想想……”馮濤也知道再說下去無益,自己既不能打人報複,也不能報警報複,說教又說不動,於是隻好借坡下驢了,還給自己台階地丟下句話,“你給我好好反省!以後再找你算賬!!”然後被拉走了。又等了會,馮母和宗玉衡的檢查結果各自都出來了。馮母這邊的醫生解釋說:“老人家可能隻是精神上受了點刺激,情緒波動比較大,心髒麽,現在看來問題不大。回去好好休養就沒事了。”而宗玉衡那邊則有點出人意料地竟然——不僅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更嚴重的是腳踝和右手臂居然都傷到了骨膜。馮濤是讓林苗去打聽的結果,一聽之下很不淡定,就有點後悔自己下手沒個輕重,那麽大的人整個從樓梯上一節節滾下去竟然就滾成這樣了。他雖然嘴上說想讓宗玉衡受教訓,可是並不想讓他受這麽大的苦。想去看看他,可是剛剛又鬧的那樣不愉快,在病房外躊躇了下,馮濤決定還是再等等,彼此再冷靜下再說。他回到母親的病床前,看蠟黃著臉色死死閉著眼睛的馮母,既心酸自責,又疑慮重重。怎麽挨打的這個沒受什麽傷,反倒是打人的那個狼狽不堪?馮濤有點後悔自己孟浪,確實剛剛求證的時候老孫和林苗都沒有說親眼見到打人現場,看到的都是疑似打人之後的場麵;還有一點——宗玉衡並沒有承認自己打了人,以他的個性,如果是他做的,縱然明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會抵賴的。……可是好像也沒否認。真是愁死人。難道連最基本的事實也無法確認嗎!馮母有了動靜,她緩緩睜開眼睛,馮濤連忙關切地問:“媽,你好點了吧?醫生說你沒啥大事,好好養著就行。”馮母露出一個含辛茹苦一天福沒享到的老母親的表情,張嘴說:“老大,媽這是被人給打的……我活這麽大歲數讓人給打了,我窩囊啊!”然後就唉聲歎氣地。馮濤欲言又止,猶豫半晌才說:“媽,他為啥打你啊?”馮母說:“不知道。反正就是他打了我。”馮濤好聲好氣地說:“他雖然有時候不講理,可是從來沒打過老年人……”馮母虎目怒睜,“你說我八瞎?!天地良心!!你、你是要氣死我喲!!”說著捶打了兩下馮濤,又撫胸長歎,直說要死了啥的。馮濤哪裏還敢追究,p都不敢放一個,然而馮母過江龍一樣在病床上折騰了一陣之後突然又軟弱了,氣喘籲籲地消停了一會,抹淚說:“你說他沒打過老年人,那你媽我就打過年輕人嗎?——除了在你們小時候拿條掃嘎噠打過你們幾個孩子之外,我是那種沒事就到外麵跟人掐架的老娘們嗎?——你媽都讓人給打進醫院了,你還向著外人說話,沒良心啊……”馮濤就安慰她說:“不是,媽,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想知道咋回事。”馮母說:“咋回事?——好,我告訴你,其實我今天看見他就跟他說,想讓你們分開。我知道我背著你是不對,可我是為你好。可是我這話還沒說上兩句他就跟我吵,吵急眼了就動手打人!要不是外麵那些人聽見進來拉著,你媽我今天就不知道咋樣了。”說著就默默擦眼淚啥的。馮濤又好言安慰,並說:“媽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包庇人的人,如果他真是這麽過分,我一定給你個交代!”馮母說:“我不用交代!你就趕緊給我分手就好!如果你能跟他分手,就是打死你媽,你媽也心甘情願!打死我好了!——我當時就是這麽跟他說的。”馮濤就低頭不做聲。馮母說:“咋的?你舍不得?!——你媽都讓人打進醫院了你還舍不得!——我白養你了喲~”馮濤被逼得無法,隻得說:“媽,你放心,這事不能就這麽過去——我一定給解決好。”他輕易說不出分手的話,沒那個打算,他現在就想弄清楚,到底,他媽有沒有挨宗玉衡的打。倆當事人就在醫院,他不信就摸不出個實情來,都是他最親最愛的人。宗玉衡剛上完藥包紮完手臂和腳踝,馮濤就又來鬧場了。這次他不像上次那麽激動,不過臉還是拉得老長。宗玉衡不怕他,還是把眼光放空,無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