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感謝自己那麽早賺錢買了這房子,現在隻有這裏是完完整整屬於她的,隻要她不想,誰也進不來。其實她名下還有一套房子,是婚後徐承驍送給她的,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三室兩廳,裝修和家電一應俱全都是最好的,徐承驍給她房產證的時候說是給她攢的私房錢,司徒很高興啊,既然自己不住就想租出去,誰知被他一通數落,隻好作罷,最終現在還空在那裏沒人住。徐承驍給她的東西都是那樣的:華麗、夢幻、龐大、海市蜃樓。她想要的男子是強勢、深情、全世界隻對她一人溫柔,她得到的男人是霸道、專橫、連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給她。以前的一切都是她的豐富想象,是她的自作多情,是她將徐承驍看得匆忙,是她將他當願望、任意幻想。夢醒了。夢碎了。睡到半夜不知道幾點,有人“嘭嘭嘭”的大力拍門,司徒徐徐驚醒,枕上一片冰涼,她揉了揉眼睛,摸黑下地走到門邊,問外麵是誰。司徒明的聲音很急切:“是爸爸!快開門!”司徒徐徐以為是徐家找不到她給娘家打了電話,麵無表情的打開門,迎頭就說:“我不會回去的!”司徒明一愣,神情少見的浮現了怒意:“你說什麽?!你知不知道徐承驍奶奶中風進了醫院?!”司徒徐徐一聽也嚇著了,連忙拿了外套換了鞋,一邊拉著司徒明往外走一邊問:“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的事兒?”“在外麵吃晚飯的時候忽然暈倒,送到醫院搶救。徐家亂成一團,到處找不到你,半夜了還不見你回家,隻好給我們打電話。”司徒明怒氣未消,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忍不住訓女兒:“你怎麽這麽不懂事!你媽媽都要氣瘋了!”這個時候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了,司徒明開得飛快,路邊整齊蜿蜒的霓虹一盞盞快速後退,燈光斑斕的印在司徒徐徐的臉上,顯得神情疲憊憔悴,她抬起一隻手遮住眼睛。司徒明冷靜下來有些後悔話說重了,他剛進門時女兒那個樣子,分明是和徐家不愉快了躲著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女婿不在家,若是婆媳間的問題那就更難辦了。他想軟和幾句,眼角一瞄見女兒在哭,心一下子就被抓了一把的疼,連忙遞紙巾給她,語氣立刻變得溫和:“別著急,你媽媽已經到醫院了,我來的路上她打電話說老首長已經搶救過來了。好了好了,女兒,不要哭……”爸爸越是這樣溫柔耐心的哄,司徒徐徐越是哭得淒慘,停都停不下來。到了醫院徐家人都在,見她一身睡衣披著外套,兩眼流著眼淚又紅又腫,徐平山夫妻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一直站在一旁的徐颯顯然很生氣,迎上來就低聲問:“你是怎麽回事?!”司徒徐徐羞愧又委屈,低著頭叫了一聲“媽!”,立刻泣不成聲。徐平山走過來溫聲勸徐颯:“徐徐也沒料到的,再說已經沒事了,你就別怪她了,大半夜的她也嚇壞了。”徐颯仍然惱怒不已,但徐平山是她上級的上級還是親家公,總得給幾分麵子。徐母一個人坐在那裏沒有動,直到孫靖渝匆匆的從安全通道推門進來,說:“姨媽,我給承驍打過電話了,告訴他奶奶沒事,他說他考核一結束馬上回來。”她說完轉身才看到司徒徐徐來了,大概是被她的裝扮和臉嚇了一跳,一愣才說:“你來了。”徐母站起來走到孫靖渝旁邊,神情十分疲倦的對兒媳婦解釋說:“剛才怎麽也聯係不上你,隻好讓靖渝打電話給承驍。”“沒關係。”司徒徐徐的聲音很輕,但這夜半時分的醫院走廊太安靜,她話裏的冷冽嘲諷之意一清二楚:“就算當時我在,大概也沒辦法聯係上他。”所有人臉上的神情各異:司徒夫妻相視一眼,雙雙皺了皺眉;徐母驚愕;孫靖渝麵無表情的看著司徒徐徐;徐平山則看不出任何情緒來。手術室的門恰在這時被推開,醫生匆匆出來對徐家人說:“手術結束了,有驚無險,現在麻醉還沒退,馬上送回病房,要觀察一夜。”司徒徐徐趁著所有人還沒從剛才的事情裏回神過來,主動說:“我留下來陪奶奶,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老太太第二天醒了很短暫的幾分鍾,看了司徒一眼,又昏昏入睡。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真正清醒,手指動動,扯了扯趴在手邊的孫媳婦的頭發。司徒徐徐迷迷糊糊的抬起頭,老太太發不出聲音,用口型說:“丫頭、喝水!”司徒徐徐跳起來,手忙腳亂間推倒了自己剛才喝水的杯子,也不管地上又是玻璃渣又是水,踮著腳給老太太倒了一杯溫水,拿棉簽蘸在她幹裂的嘴唇上,仔細又耐心的。一邊服侍著,一邊不知道為什麽“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眼淚。眼淚落在老太太枯瘦的臉頰上,老人渾濁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溫和的笑意,說不出話,搖了搖頭,養了會兒精神,老太太睜開眼睛,就見孫媳婦瞪著水汪汪兩隻大眼睛,正一眼不眨的盯著自己,一邊還不停的流著眼淚。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聲音啞得斷斷續續,費力的說:“放心吧!且死不了呢!還沒見你給我添得重孫什麽脾氣……不準哭了……傻丫頭!”司徒徐徐哭得是什麽自己也說不清楚,隻覺得委屈,天大的委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吐露半點。到現在,她的感情她的願望她的夢想她原本構想的美好未來都已經破碎,她也隻剩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了。老太太眼裏,年輕的小姑娘哭起來也很可愛,像隻小哈巴狗似地趴在手邊流眼淚,眼睛鼻子紅紅的,輕聲啜泣,令人又憐又愛。一向敏銳的她也就忽略了這異常凶猛的眼淚水。這幾天司徒徐徐都在老太太病房裏陪著,徐颯以為女兒是愧疚彌補,讚同積極的送來了換洗衣服,這套病房裏浴室餐廳一應俱全,司徒徐徐住得很好,寸步不離的守著老太太,這裏像世外,躲在這裏就躲離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哪怕隻是暫時的。徐母和孫靖渝每天都來探望,孫靖渝一來司徒徐徐就避出去,徐母看著兒媳忽然態度大變,幾次想找她談談,都因當著病中老太太的麵,不敢表露半分。老太太能自己坐起來的那天夜裏,徐承驍回來了。**司徒徐徐睡在老太太隔壁的小房間裏,窗外夜雨打在樹葉上的聲音攪得她不能入眠,迷迷糊糊間感覺開著的房門被人輕輕帶上,她睜開眼,一個黑影已經到了麵前,她下意識的“啊!”一聲,就聽男人壓得低低的熟悉聲音:“別怕,是我!”那邊看護老太太的護工聽到動靜,這時候走過來敲門:“什麽事啊?”徐承驍已經走到了床前,彎腰抱了床上擁被而坐的人,笑著回身答:“沒事,您去休息吧!”腳步聲離開,他緊了緊手臂,長歎了口氣,低聲對懷裏沉默的人說:“你瘦了!”他接到沈遠打到團長那裏的電話,說家裏找他有急事,奶奶忽然中風入院。那時考核才過大半,他心急如焚,好在沒過多久就有消息來說他家又來電話了,老首長已經轉危為安。“是你老婆打來的,拜托我告訴你不要擔心家裏。”李岩想當然的認為那把年輕女人沉靜的嗓音是徐承驍魂牽夢縈的夫人。徐承驍想著司徒徐徐鮮妍明豔的臉,又累又倦的放下心來,特別幸福的想念她——等他回去,一定好好待她,再不與她吵架了。司徒徐徐一聲不吭的由他抱著,待他鬆了手,她問:“回來了?”徐承驍點頭,正有一篇話要說給她聽,卻聽她有些冷淡的說:“現在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她在這裏睡,徐承驍怎麽可能還去別的地方呢?“我不會去,就在這兒睡!”他進去洗了澡出來就上床抱了她,想了她半個月,這會兒真真切切的抱在手裏,溫香軟玉滿懷,他埋在她肩窩裏深深的吸了口氣,滿足的在她又香又滑的脖子上蹭:“……寶貝兒!”他聲音興奮得很,他有多興奮司徒就有多心寒,翻了個身用背對著他,閉著眼睛輕聲說:“對不起,我很困。”徐承驍其實也沒想著那事兒,他隻要抱著她就神魂顛倒的,聽她語氣有異,他也隻以為是這幾天照顧奶奶累著了,心裏更憐愛,摸摸她消瘦了的臉頰溫聲說:“睡吧,我陪你。”她真的瘦了,抱在懷裏比上次回來時單薄了一些,徐承驍心疼的掂量著,聽她呼吸均勻、似乎是睡熟了,實在是想念她的緣故,輕輕把她翻過來變成麵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