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以後,杜九起身告辭,走到玄關處彎腰穿鞋,突然,有人從後方靠近,他回頭就看到了一把尖刀正衝著自己的背心刺下。杜九下意識的側身閃開,刀鋒就貼著他肩膀滑過,幸好隻是普通家用的水果刀,鋒利程度有限,隻割破了衣服和留下了淺淺的口子。襲擊杜九的人正是老婦人的兒媳,被他的腿風掃到跌坐在地,隨後,又立刻持刀撲上去。剛剛杜九對這個女人的印象還挺好的,典型的良家婦女,給人一種嫻熟溫良的感覺,可是現在根本就像發狂的黑寡婦。杜九製服了女人之後,反扣住她雙手,還來不及把女人押起來,後腦一陣鈍痛,竟然是和藹的老婦人用手杖敲打他的頭顱!杜九暈了一下下,定了定神,踢掉老婦人的手杖洶洶逼問:“為什麽要偷襲我?”從各個方麵判斷,她們隻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可是為什麽要把他騙到家裏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老婦人瞪大了老花眼指著杜九,情緒異常激動,抖著花白的頭發,仿佛一口氣隨時都會提不上來:“你這髒髒該死的東西!快下地獄去償還你的罪過!”五分鍾後,杜九從這戶人家的房子裏逃出來。剛才無論他如何逼問,那兩個女人隻是一個勁地咒罵他,各種惡毒的詛咒,各種不得好死,活像杜九殺了她們全家。而杜九又下不了手拷問恐嚇,所以最後隻能逃之夭夭。沒想到兩個小時以後,又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杜九拎著一瓶礦泉水從便利店走出來,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可是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一時無法確定盯梢者,於是暗暗提高了戒心。果然,當他轉入一條相對僻靜的小道時,有輛紅色的桑塔納轎車用極快的速度從他身後衝過來,並且沒有開車頭燈,也沒有減速的跡象。杜九屈膝一躍,攀住了電線杆用雙腿夾住,轎車幾乎就在他腳下擦過去,絕對是蓄意謀殺!杜九朝車窗裏看了一眼,開車的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為什麽會接二連三的有人對自己下手?杜九摸摸脖子上的凹凸不平烙印,如果和真理教有關,那麽這些教徒也太瘋狂了!隻因為一個圖案不管不顧的追殺他!能讓普通市民變得如此喪心病狂,真理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組織?杜九想到了仇良,那個男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瘋子,自以為是上帝的瘋子,淩駕於蒼生之上,批判罪惡。越想,越覺得詭異可怕,這些人盲目的狂熱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動機?一個很快就禮拜過去了,杜九仍舊毫無頭緒。隻有更多的疑問浮上心頭,從前的杜九為何會被關進死牢裏?他到底掌握了什麽東西?環境雅致的咖啡廳裏,刑耀祖捏著銀勺著冒著熱氣的藍山,一身筆挺的西裝,一張冷凝的麵孔。杜九抬眼看了看他身後同樣穿著正裝的兩個男人,標準的立正姿勢,是大黑痣以及一個清秀的娃娃臉,嘖嘖,這陣仗,讓原本氛圍悠閑的咖啡廳變得有點兒肅穆。“什麽都沒查到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麵前?”刑耀祖冷眼看著他。杜九無語,他有點兒吃不消此時刑耀祖,正考慮要不要回一句,那我走了。刑耀祖平時對部下不假辭色慣了,倒不是存心發難,他沉默了片刻,生硬的轉了個話題:“你說的仇良,個人資料已經查到了。這個人來頭不小,雖然身份是國安局副局長,其實在局裏是一把手,負責國家內部安全,直接受命於總理……”不是刑耀祖不相信的杜九的話,而是像仇良這樣背景的人,身居高位責任重大,會和邪教扯上關係本來就是件難以置信的事,並且,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杜九懶得說服他,因為日後自會見分曉,又問:“你們調查真理教的起因是什麽?”“是因為有人在散布末日論的謠言,後來經過查證,這並不是個人的行為,而是有組織和有預謀的。並且按照調查結果分析,真理教不是為了製造恐慌,也不是為了斂財,這點和一般的邪教不同,所以他們的宗旨和目的很值得關注。”“具體到底是什麽謠言?”“在五十年之內,地球將麵臨毀滅性的災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人類將步向滅亡。”杜九沉默良久,而後認真地看著刑耀祖說:“這不是謠言,是真的。”對麵三個男人都愣了愣,他的語氣過於篤定,簡直像被邪教洗腦了!杜九無話可說,他知道在公事上,刑耀祖完全不信任自己,並且他也沒辦法證明些什麽。刑耀祖這次從基地出來,還帶了兩個部下,是因為有任務要完成——綁架。他們要綁架的對象,是一名真理教的骨幹成員,必須悄然無聲的把這個人控製起來,從他身上挖出更多的信息。杜九沒有直接參與行動,而是在附近接應,他坐在車廂裏吸煙,望著街上的七彩霓虹招牌出神。這裏整條街都是大大小小的酒吧,魚龍混雜,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醉生夢死。杜九噴了一口煙霧,心情有點兒複雜,因為他認同仇良部分的理念,人類總有一天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可是這些人卻不知道,即使知道也裝作不知道,仍沉溺酒色揮霍資源。杜九偶爾會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本末倒置的從黑暗的未來穿越到光明的過去,仿佛像一場馬拉鬆比賽,他從終點往回走,迎麵遇到了那麽那麽多的人,急匆匆地直奔著悲慘荒蕪的深淵而去。他曾經和刑家寶去看過一部電影,是毀天滅地的災難片,那時刑家寶有感而發的問他,如果明天就是末日,此時你會做些什麽?杜九的答案仍和當時一樣,他什麽都不會做。因為什麽都做不了。除了親眼見證這個世界從文明繁華走向封建蕭條,他什麽都做不了。杜九打開車窗,把煙蒂拋出車外,倏地,記起一句俗語來: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此時刑家寶形神如鬼,被兩個男人從酒吧裏拖出來,扔在了街邊,然後對他罵罵咧咧拳打腳踢。刑家寶爛醉如泥倒在地上卷起身體,一邊挨打一邊嘔吐,在自己吐出的穢物裏打滾,因為差別太大了,杜九幾乎認不出他來。杜九猛地推開了車門,震驚過後是悲哀和痛心。他真心真意守護過的人,怎麽可以像野狗似的倒在穢物裏任人毆打作踐,怎麽可以!第四十九章:捉賊誠如杜九所見,刑家寶確確實實變了個人。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杜九走了以後,刑家寶像無頭蒼蠅一樣盲目尋找,隻要有一點零星的消息,都會捕風捉影的追過去,把自己折磨得身心疲憊時不是沒想過放棄,可是一覺睡醒又繼續魔怔般的想杜九究竟在哪兒?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刑家寶和另一個男人親熱的照片在網上流傳,將照片放出去的人顯然別有用心,把他的個人資料連同家世背景一並貼上。不僅如此,差不多同時期,刑家寶的家人也收到了他和那個男子在床上擁吻的錄像片段。本來玩男人算不得什麽,但玩得人盡皆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刑家寶因為自暴自棄,態度惡劣,先是被他父親吊在祠堂痛打一頓,再斷絕關係逐出家門。於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刑二少,淪落為夜夜買醉的潦倒鬼。自從家裏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後,短短兩個月受盡人情冷暖,越是落魄,越想起杜九的好。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為了他以身擋狗,為了他咬牙捱六十多棍,為了他登上擂台拋灑熱血……刑家寶想要振作卻沒有力量,想要繼續尋覓卻找不到方向,像被關入了迷茫消極的象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