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秦佑家的娃自然免不了挨頓收拾,當然,既然是小繼承人,就不能當成平常孩子看待,旁觀圍觀者全都散去,單留下幾個當事人聽孩子道歉。


    五六歲的娃眼睛都憋紅了,但沒哭出來,很用力地說:“聶伯伯,童叔叔,對不起。”


    留在一邊的保姆幫著解釋:“小少爺本來想打飛在東邊牆頭的蜂,結果弄反遙控器,打錯了地兒。”


    驚魂未定的童延:“”那跟他們都不是同一個方向。


    看著東邊打到西邊的小繼承人這下忍不住了,流下了恥辱的淚水。


    也是,丁點大的孩子,哪有想打他們就打中的準頭。童延就算嚇得不輕,心裏也覺得這孩子有點皮,可轉念想想人家父母雙亡,一個月才被收養,他們這群大人也犯不著太較真。


    這事說到底也就是個烏龍,於是童延替聶錚拿了主意,對秦佑說:“我們也沒什麽事兒,就別太責怪他了吧。”


    而聶錚除了在小孩道歉時嗯了一聲,再沒說別的。這一場突發的烏龍之後,幹脆跟秦佑道別,帶著童延先離開了。晚上,他還得去港島。


    可車開出秦佑家院子不久,聶錚讓司機停下了。


    聶錚轉身,緩慢地抱住童延,但抱得很緊,就像是用全部的力氣感受懷中人的存在。他好半天才開口,“你擋著我幹什麽?”


    童延頭還是懵的,“我怎麽知道?”他真是想都沒想就擋上去了。


    原來他已經那麽喜歡聶錚了,原來他可以為聶錚死。


    雖然隻是一場烏龍,聶錚的心情倒真像經曆過一場生死。如果剛才童延真倒在他懷裏,他們現在會是什麽樣?他不敢想。


    他握住童延的肩,略微把人推開,直視那一雙總是秋波瀲灩的眼睛,鄭重地說:“以後,要是再遇上危險狀況,你誰也不用管,隻需要顧慮自己。”


    童延怔怔出神,今天的事,再來一次,他的選擇恐怕還是一樣。


    從他們初遇到現在,五年,放到從呱呱墜地到撒手人寰的幾十載光陰中說長不長,可正是這個男人牽著他一步步跟過去作別,給了他最美好的現在。他們有最親密的關係,可是,於他而言,聶錚的存在,從來不隻是這層親密。聶錚是他的愛人,有時卻更像他的兄長或者父親。


    聶錚是他可以想象的,最圓滿的未來。


    當麵表這麽重的情難免讓人不自在,於是,他開了個玩笑,“我頭頂上的天都是你撐著的,我能不管你?”


    童延眼裏暈出笑,那笑容不算明亮,好像把光彩和不用宣之於口的情長一塊兒斂進漆黑的瞳仁,像是有什麽訴不盡。


    聶錚手中的那一對肩膀,骨頭已然是成年男子的堅實,可在他寬大的手掌下依然顯得薄弱。他手指又收緊了些,一句許諾亦是安撫,“不用擔心,你的聶先生很強大,有無數條命。”


    他字字鏗鏘有力,“就為撐開你頭上的那片天,他也沒那麽容易倒下去。”


    這天把童延送回家,聶錚還是去了機場,能夠為你舍身忘死的人,你更該極盡所能讓他活在花團錦簇中。


    十月已逝,秋意漸濃,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五個秋天。


    秋天是個奇妙的季節。常人都認為春天易動情,春是生發之時。可深秋之夜,當肺腑被透涼晚風滌蕩得無限冷清,平日不值一提的寂寥似乎都從骨頭縫裏被掃出來,此時,才足以感知另一個人的溫度多珍貴。


    秦佑和楚繹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帶著孩子上門的,不得不說,聶錚的朋友也跟聶錚一樣講究,明明上次已經讓孩子當麵道過歉,他們這次來,是更鄭重其事地探望童延。


    為了更方便保鏢們同住,此時童延已經再次搬回聶錚的別墅。對著他這個不算熟悉的人,秦佑自然話不多。倒是楚繹帶著孩子對他再次致歉以及表達問候。


    童延說:“你們太客氣了,也就是小孩子不小心,我和聶先生也沒怎麽樣。真不用這麽在意。”


    楚繹微笑著說:“要的,孩子自己給你準備了點禮物。”


    小孩把一個盒子托到他麵前,“童叔叔,請你收下。”


    孩子自己準備的禮物?怕是讓熊小子摳自己零花錢買的吧,童延懂了,這兩口子是想讓娃知道犯錯就要付出代價。


    他接過東西,摸摸小孩兒的頭,“行,謝謝你的心意,原諒你了。”


    童延拍了一天的戲,剛從片場回來,挺累。那兩口子自然也明白,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他一直把人送到院子外邊。


    剛出院門,楚繹突然打了個噴嚏,明明還差幾步路就能上車,但秦佑頓時停下來,脫下外套,不容分說地給楚繹披好,溫和地責怪:“知道冷,就是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童延:“”猝不及防,一口狗糧。


    哪怕他不是單身狗,但此時落了單,也隻能孤零零的立在院門口,感受秋風獨此一份的蕭瑟。


    2016年的秋天確實挺神奇。


    第二天,童延到片場,見鄭昭華又親自來了,不由多說一句,“不是,我這人多著,你不用天天跟著我,你沒別的事兒?”


    鄭昭華說:“眼下,到這兒來,就是我的正事。”


    童延隻當經紀人是對他盡責,沒再多說什麽,收拾完就去忙自己的去了。


    沒想到他一條戲拍完,走到化妝間門口,聽到裏邊有人說話,聲音像是鄭昭華和葉琳琅。


    從他上次把哭著的妹子甩給鄭昭華後,童延許久沒見過葉琳琅本人,這次電影開拍,他才知道葉琳琅也在劇組裏。


    最近這兩人好像走得挺近,童延頓了一步。


    他聽見鄭昭華對妹子說:“你這個性,放在圈裏太容易吃虧,我給你指條明路,保管以後再沒人敢跟你提潛不潛的事。”


    接著又聽見葉琳琅追問,“什麽?”


    鄭昭華:“嫁給我啊。”


    葉琳琅:“這不還是被潛嗎?”


    鄭昭華:“小丫頭,怎麽平時不見你腦子這麽靈光?”


    喲!老流氓想吃嫩草?童延剛想進去叫嘴下留人,可情況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樣。


    很快,葉琳琅笑了:“叔,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


    鄭昭華說:“得了,行不行你再想想。前些日子你要找的舞蹈老師給你找著了,今晚上先帶你去見他。”


    又一口狗糧,童延:“!?”


    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童延這晚跟聶錚告了個狀:“你哥要嫁人了,你知道嗎?”


    聶錚似有意外,“哦?他嫁誰?”


    童延說:“你還記不記得我那個同學,葉琳琅。”


    聶錚垂眸片刻,眼神再望向屏幕時點了下頭,“哦,葉琳琅。”


    童延突然想起,自己拚死救妹子的事,聶錚也知道。轉瞬打了個哈哈,“今天你那邊天氣怎麽樣?”


    聶錚說:“連著幾天都是大雨。”


    s城這些日子天幹物燥,看,異地戀就是這樣,他們豈止不是同一個天氣,甚至不是同一個季節,聶錚那邊,終年都是夏天。


    不過,童延這種感時歎物情緒的也沒持續多久,從雪陽公映在即,這一年的十一月,剛拍完歸途,他的日程很快被從雪陽的前期宣傳填滿。


    果然,就像鄭昭華說的一樣,扮演現實存在過的名人確實容易被挑剔。首先童延年輕啊,觀眾帶著先入為主的眼光,不接受他這個“從雪陽”的大有人在。即使海報和片花上,他的形象沒露半點淺薄青澀。


    從雪陽的那些老影迷們年紀也都大了,很多都對童延沒多少了解,嗯,沒看過他的作品,直接把他打入賣臉一流。


    本來就存在那一批黑,跟童延粉絲掐架時又換了新的詞。


    “今年從雪陽逝世二十周年,你們家假臉又開始蹭死人的熱度了?”


    “心疼你們,畢竟綜藝咖除了買獎,就隻能演影帝過癮了,坐等他撲。”


    如此,種種惡評聲勢浩大到各種宣傳公關手段幾乎壓不下去,就連從雪陽本人的姐姐站出來,也被一同指責發死人財。


    好評幾乎都來自童延的死忠粉,“童延”以及從雪陽,兩個話題依然刷得熱火朝天。


    聶錚在電話裏問:“感覺還行?”


    童延笑著說:“行,有什麽不行,好壞都是熱度,我怕什麽?”


    是,這回他倒是真不介懷了。從雪陽由他主演,也沒另一個咖位大點的擔票房,製作方本來就沒指望這電影有多高的票房。這次,他當真隻需要討好到本來支持他的那一批粉絲,至於那些閑著沒事天天跟他唱衰的,愛看看不看滾,反正,本來也沒指望這些人掏腰包進電影院。


    而且,他還有聶先生呐。聲評再不好,他日子照樣滋潤,童延現在挺喜歡別人看不上他又咬不死他的樣兒。


    元旦,從雪陽首映。


    不得不說,被外行人唱衰真的沒那麽要緊,首映禮這天,觀演廳依然坐滿了人,有公關在,媒體對他的關注度半點沒折損。


    童延跟一眾演員站在台上,屏幕上是他在書桌底下刻字的劇照,主持人問:“能說說你刻的是什麽嗎?”


    參加過這麽多次首映禮,這是他第一次成為中心,童延心情竟然難得的平靜,他說:“半個小時後電影開播,讓我再保密三十分鍾,相信這部電影,能讓大家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從雪陽,有血有肉的從雪陽。”


    半個小時後,台上燈光熄滅,觀演廳沉入一片濃濃的黑暗中,屏幕再次亮起的時候,童延右側的座位有很輕的響動,他隻當是鄭昭華從洗手間回來了,沒說話。但很快,有個壓得隻剩氣音的聲線蕩在他耳邊,“你刻的又是什麽?”


    童延:“!!”他家聶先生。


    顧忌觀演廳有紅外線監控,他不敢做太大的動作,隻是,唇角止不住揚起來,頭朝男人的方向略微偏過去,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這其實是一個不用開口的問題。屬於他的每一個重要時刻,聶錚都不會缺席,銀幕上正播著第一部由他主演的電影。


    想著剛才聶錚問他的話,饒是臉皮厚,童延還是臉一熱,他手落下去,悄悄在男人手心劃了個字,聶。


    幹脆果斷。


    是的,從雪陽寫了回來,他寫了聶。那時,他全然入戲,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誰。


    聶錚輪廓深刻的臉龐被銀幕不斷躍動的光線照亮,聲音壓得更低,“這就是原因。”


    不能朝夕相對,至少,出現在,每一個你需要我的時候。


    聶錚這次來,也隻待了一天。


    仿佛來一次,隻是為了陪童延看一次首映,再親自交待,“接下來的日子,宣傳什麽的都放一放,你就留在家裏,別出去。”


    趙老爺子布下的那盤棋已經被攪動,他們到了最後的非常時期。


    春節在即,童豔豔也快到預產期,童延心裏有些忐忑,但還談不上犯難,看,這些事聶錚跟他攤開說了就是不一樣,兩天前,他媽就被他送到了聶錚指定的那間醫院待產,他點頭,“行,你放心。”


    這些事,聶錚怎麽處理,他是插不上手的,但他至少能做到配合,好好待著,不添亂。


    聶錚回南亞的當晚,見了len手下的人。眼下,len那邊出了點兒事,不能親自顧著這樁買賣。


    聶錚坐下就直入正題,“他們打算什麽時候動手?”任三的幹兒子繃不住了,急於幹掉老大自己做主,趙老爺子親手培植的這一股力量現在已然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


    他對麵的男人說:“正月十五,聶先生,你知道我們的規矩。”


    len的規矩是:可以接受私人委托調查,但隻在跟政府做生意時才對目標動手。聶錚點頭:“明白。”那一位逼供,而且還一定要做成,接下去的事,要是len真不插手也沒關係,他用自己的人去促成,兩手準備。


    果然,男人又說:“可len說,這次雖然是交易,但您是朋友,所以,我們可以做到底。”


    談不上意外,這算是意料之中的事,聶錚說:“替我謝謝他。”len這種人,雖然在戰火泛濫處肆意,但真要在可稱之為雇傭兵禁區的國內紮根,說不定也會對他有所求。len現在顯然是打算結下他這根人脈。


    而從雪陽公映後,外界的反應超出的童延的想象,童延每天悶在家不出去,除了看書和健身之外,刷新聞能刷一整天,誰不愛聽誇獎呢是吧。眼下,相對電影播出前,他可謂是風頭逆轉,在網上隨便一翻,滿滿都是好評啊。


    連票房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製作方原先期待的那個票房數字,在電影上映五天後就突破了,簡直讓人始料未及。


    這一下,他的黑也隻能睜眼說瞎話,死咬住眼前的一切隻是製作方的炒作手段,或者硬掰他票房是刷的,怎麽無恥怎麽來。死鴨子嘴硬是要被嘲的,粉絲行為偶像買單,童延的黑大都是誰的粉?計秋明。


    於是,這次,連帶著計秋明本人也被嘲了,這一位出道不久貼童延發豔壓通稿的事兒再次被翻出來。


    童延看著計秋明被嘲,說開心也沒多開心,在口舌上壓對手一頭對他來說真是沒多大意義了,他還沒忘記自己演技被對方壓製的那兩年,這一局,就算這次扳不回來,他也絕不會放棄。


    童延這邊喜事連連,聶錚那邊倒是遇上了些意外。


    len是在除夕這天親自找上聶錚的,當開口時沒含糊,讓聶錚幫忙找人。


    len要找的是一位外逃的毒犯,也算是曾在s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值得一提的是,這毒犯還是len的繼父,曾企圖謀殺len的愛人齊廈。


    聶錚一聽,立刻明白了,這種人逃到國外,要是真等官方交涉完再進行抓捕,人早就跑得沒影了,所以,len打算自己動手。他問:“你能確定他在這邊?”


    len說:“我確定他就在本市,隻是不知道他躲在哪。”


    這兒算是他能罩住的範圍,聶錚痛快應了,用內線打了個電話,接通他的助理,“你進來。”


    等著助理進來的時候,聶錚突然想到一件事,難得八卦一次,“你跟齊廈什麽時候認識的。”


    len果斷回答,“九月。”


    聶錚:“”九月,到現在也才半年不到。


    怎麽他跟童延就格外慢熱。


    聶錚點了頭,len的事進行的很順利,地毯似的搜索,很快就把逃犯的蹤跡逼到了海岸線一帶。但接下去發生的事,比他們想象得還要糟糕,逃犯狗急跳牆,用在國內的剩餘勢力把齊廈綁架到了國內。


    聶錚聽說時驚出了一背冷汗,不為別的,len本人入境到國內都需要某些人特批,手下人是很難帶進去的,所以,len給齊廈另外聘用了本地的保鏢,綁架齊廈的正是那保鏢之一。


    跟他安排給童延的,來自同一家安保公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了聶先生的恩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雲待雨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雲待雨時並收藏為了聶先生的恩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