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童延腦子有點懵, 說不清什麽感覺。


    除夕夜落單還能碰見個伴, 他無疑是高興的。可看著聶錚冷清清地落單, 心裏又有那麽些不是滋味。


    但驚愕中他還是笑著,“你沒回家?”


    聶錚神色無波無瀾,“下午回過一趟,坐。”


    屋子裏開了暖氣,剛才一路狂奔背上又著了汗, 童延順手脫下大衣,火速衝回房間放下, 再出來才在聶錚身邊坐下。


    行, 聶錚下午去過一趟父母家,晚上就回了, 寧可隻剩自己過節。童延第一反應是, 聶錚是不是跟二老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轉念一想,老聶那做派,沒哪個當兒子的看著能愉快。


    至於聶太太,童延隻見過一次。不是他刻薄, 雖然當時是聶錚給親娘找了不痛快,但僅憑直覺,他總覺著聶太太有點不對, 還是腦子有毛病的那種不對。


    而且,聶錚這麽講表麵規矩的人,能撕破臉跟自己親媽鬧, 說聶太太自己沒點事兒,哄人玩呢?


    這些念頭也是在腦子裏打了個轉,他再沒分寸也不會當著聶錚的麵說出來。


    而聶錚似乎對他沒陪童豔豔守歲毫不意外,依然是那句話,“家裏人怎麽樣?”


    童延趕緊點頭,“挺好。”


    想到舊手機號開機後收到過女秘書的群發短信,“柳依姐姐也回去了?”


    聶錚說:“她有五天假。”


    難怪,這上下三層屋都空蕩蕩的,似乎連老保姆都沒在,童延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晚上吃的什麽?”


    三分鍾後,聶錚是被大男孩強拉硬拽著下樓梯的,心裏無奈,腳卻順著階梯往下邁,“我現在不餓。”


    仗著年紀小,童延連撒嬌的臉皮都能拉下來,兩手抱住聶錚的胳膊,“我給你包餃子,不餓也得吃。想看電視樓下也能看,今兒過節呢,你就不能跟我喝幾口?”


    除夕夜,聶錚吃的什麽?保姆臨走前留下的幾個菜。當真冷清。


    童延是個咋呼性子,既然他在,就不許聶錚的節過得這麽冷清。雖然他很清楚,聶錚要真想圖熱鬧,就算外頭下刀子也不會缺人捧場奉陪。


    一大一小倆男人到了樓下。童延飛速跑到客廳開了電視,把聲音開到最大。春晚大聯唱,歌聲頓時哄哄鬧鬧地充滿整個一層,十分喜慶。


    別說他們才兩人,不夠熱鬧。心裏熱不熱,不在人多,全看在一塊的人是誰。


    童延又樂嗬嗬地小跑到廚房,取出圍裙套在身上。


    聶錚從下來就一直在餐廳站著,望著奔前跑後的男孩兒,說沒覺著愉快,那真是騙人。


    見童延手繞到身後,他幾步跨過去,伸手給男孩兒係上圍裙帶子,“你會包餃子?”


    南方並沒有除夕夜吃餃子的習慣,許多家庭甚至連麵案都沒有。


    童延十分樂觀,“不就一張皮一團餡的事兒?家裏有麵,我剛才看了眼,冰箱裏有肉有蝦。”


    等男孩轉身,聶錚又忍俊不禁地問,“想跟我喝酒,你能喝?”


    童延立刻笑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兒,“試試唄。”


    終究不用他們自己揉麵包,跟著童延進了廚房,聶錚說:“冰箱底層,有包好的餃子。”


    更好!


    童延想做些吃的純粹是沾點熱鬧意思,餃子有了,那他就再弄幾個下酒的小菜。


    聶錚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做菜卻著實一竅不通,先在看了一會兒。可再怎麽勞動也得是他這個長輩帶著童延一塊兒勞動,見摘菜這種事,他能幫上忙,也弄了身圍裙,在一邊給童延打下手。


    涼的、熱的。童延最後做了四菜一湯,再把餃子煮了。聶錚這次沒講究,帶著童延把飯菜布在客廳的茶幾、電視機前麵。


    在童延強烈要求下,聶錚開了瓶白酒。


    忙完已經過了十點,童延把酒滿上,端杯對聶錚說了聲春節快樂,接著祝詞有些卡殼,“祝你……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聶錚手一抖,反省了一會兒自己怎麽就到了長命百歲的年紀。


    就算高興,聶錚也沒打算真讓童延多喝,兩人對酌了一小杯。童延用筷子挑著吃了兩個餃子,就算聶錚家裏餃子全做成了蝦肉餡的,他還是吃得十分精細,十分慢。再倒酒時,聶錚瞧著清亮的酒水把童延麵前杯子裝到一半,跟男孩兒說著話,用手把杯沿遮住了。


    童延掀男人的手:“我能喝,酒量好著。”


    這不是酒量的問題,童延節食,東西沒吃多少,聶錚敢打賭這孩子在童豔豔那的年夜飯也沒吃多少。


    這樣喝酒,別的先不提,傷胃是一定的,聶錚索性把杯子放到一邊,“量好也不能貪杯。”


    十二點鍾聲過去,辭別舊歲,新的一年來了。


    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春節,一輩子,對他們來說,也才剛剛開始。


    守完歲,兩人一塊兒上樓,聶錚喝得不少,童延卻被管束著沒沾多少酒。


    夜深,回房後換好睡衣,童延依然興致高昂。別問他為什麽,今晚,聶錚在隔壁,他就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待著。


    於是,抱著枕頭到了聶錚門口,敲了下門,聽見裏麵有人應聲,立刻推門進去。


    不等屋主人反應,把自己連人帶枕頭一塊兒甩上床,“今晚我在你這兒借個宿。”


    聶錚剛躺上床,順手給他把枕頭在床頭擺正,“去衣櫃最下層拿床被子。”


    不一會兒,兩人都睡到了自己被子裏,燈也關了,童延還沒消停,趴在聶錚旁邊嘀咕,“2011年總算過完,到今年我就不衝那什麽太歲了。”


    就算不信那些怪力亂神之說,聶錚眼皮還是一跳,酒勁兒上來,他頭有點暈,“哦,去年你衝太歲?”


    童延累了,聲音也虛軟了些,“可不是嗎?我倒了多少黴,”又打了個嗬欠,“算了,都是我自己作的,不對……現在想起來,遇上的好事更多。”


    遇上你,就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兩個人都疲憊,沒一會兒,身邊男孩沒了聲響,聶錚不算清醒的意識很快陷入一片混沌中。


    童延已經完全迷過去了,但迷蒙中隻覺著不踏實,十分躁動,身子動了幾下,手碰到個熱源,翻身,整個人朝那熱源貼過去,這一貼舒暢了,好安穩,連氣味都好聞。


    呼吸困難,聶錚從沉睡中撕扯一絲清明,也是迷迷糊糊地,感覺到童延鑽進了他的被窩,腿撩在他腿上,胳膊還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酒意昏沉的半夢半醒中,聶錚隻順手拉開了讓自己呼吸不暢的那隻手臂,下意識地,胳膊從男孩身子底下摟過去,把人摟住,感覺到男孩還沒老實,似乎在他身上蹭,手在男孩背上安撫地拍了拍,意識再次抽離。


    新年的第一個早晨悄然而至。


    聶錚醒來時,麵對的是男人最尋常的身體尷尬。


    這時候,童延趴在一邊睡著,睡相不怎麽好,一條腿蛤/蟆似的上屈著,膝蓋還露在被子外邊。


    聶錚順手扯被子給童延把膝蓋遮嚴實,準備起床去洗手間。但還沒等他有動作,男孩在一邊悠長愜意地嗯一聲,接著,童延頭朝他這個方向轉過來,睜開惺忪睡眼,含混不清地說:“這麽早……”


    此時,保持晨/勃的狀態在童延麵前起身難免不尊重,聶錚索性一直躺著了,他應了聲,“早。”


    接著,胳膊遮住額頭,閉上眼睛,快速轉移注意力,隻等著那股勁兒過去。


    這次一反常態,他沒出聲,童延就沒出聲,明明已經醒了的人,在他身邊,安靜得像是連存在感都消失了。


    聶錚抬了下眼皮從胳膊底下的縫隙望過去,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麵:童延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趴在床上,神色已經完全清醒,兩隻眼睛還瞪得溜圓,視線完全沒有焦點,像是在消化什麽事,臉上還浮出兩片薄紅。


    片刻,童延動了,低頭把被子掀開些許朝裏邊看了一眼。


    與此同時,聶錚聞到一股氣味,在他這個位置聞起來非常稀薄,但男人都懂。


    剛剛分散出去的血液瞬時又湧回原處,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龍馬精神,很顯然,昨晚,童延還做了個好夢。


    聶錚索性放下胳膊,童延目光一跟他對上就不尷不尬地笑開了。隨後,也沒等他出聲,男孩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個蠶蛹,當著他的麵跳下床,飛似地朝門口跑去。臨出門給他丟下一句,“真心對不住,床單留著我洗。”


    聶錚朝男孩睡過的位置望過去,深藍色的床單上有一大片形狀不規則的濕痕。


    童延這種年紀,半夜跑馬不算事兒,但跑在人家床上就不一樣了。


    他回房,換了褲子,把自己收拾幹淨,不太想出去,就著洗手台搓起了褲子。估摸著是他最近這些日子精力全放在體驗角色上,一個月來,自己連手沒用過,行,全集中在昨晚爆發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夢,昨晚依稀覺得下頭的確憋得慌,找著什麽蹭了一會兒,爽得打哆嗦。但覺著熱,又找了個涼快的地方蹭了一會兒,沒之前快活,但先前那位置已經找不回去了,隻好在原處把自己弄出來。


    最後的酣暢勁兒像是大壩泄閘,童延瞟一眼旁邊睡褲上印子的麵積,嘖,這麽多,沒把自己憋死也算是大吉大利。


    倒騰完,把幾條褲子都晾出去,想著床上那灘估計更嚇人,熱著一張臉,去了聶錚門口。


    他敲門,房間沒人。想著聶錚可能在洗漱,趁這功夫他正好收拾,悄悄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住了,聶錚那張大床已經被掀了幾層皮,就剩下光光的墊褥。


    聶錚沒在房間,童延大跨步地下一樓,到了洗衣間,見聶錚站在烘幹機前邊,正低頭對著按鈕琢磨。而透過機身的小原窗,童延看見裏邊塞著的,正是被他禍害了的床單。


    他頓時有種聶錚幫他洗了內褲的錯覺,十分不自在,“我來,這怎麽好意思。”


    聶錚十分淡定地按下烘幹機的鈕,“不用難為情,在你這個年紀,遺jing是正常生理現象。”


    童延:“……!”能不能省略科普腔調的那兩個字?


    行吧,他還真有那麽點難為情,這事簡直掰扯不清,明明他跟聶錚都做過幾回了。


    可能,除了吃藥的那次,他就沒在男人麵前she過?


    也可能是因為昨晚聶錚成了他美夢時的同床人,整個早上,童延看聶錚,總覺得老板身上籠著一層難以描述的氣場。


    半小時後,兩人對坐吃早飯,聶錚放下筷子才說:“吃飯,別一直看我。”


    童延打了個哈哈,開始泛壞水,“我有話要問。”


    聶錚很痛快,“說。”


    童延真就說了,笑得還十分欠扁,“你在我這個年紀,也經常跟我昨晚一樣?”


    聶錚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全部:別看這孩子麵上裝著沒事,其實心裏還是羞窘,這是在拉他下水呢。


    薑終究是老的辣,直視著童延的眼睛,他平靜地說:“我在你這個年紀,隻會比你鬧得更慌。”


    設想了一下鬧得更慌的意思,童延幹笑兩聲,很快低頭塞了一大口蘋果肉。再抬頭眼神也沒跟聶錚對上,臊了個大紅臉。但心裏又覺著不對。


    不是,真他媽出鬼,聶錚的事兒,他臊個什麽?都是男人,還是倆上過的男人,說點葷話多正常!


    到底是過年。吃完飯,童延收到聶錚塞給他的紅包。


    聶錚用眼神對他寄予厚望,“今年也要聽話。”完全的長輩樣。


    童延一愣,很快收了,還拱手給長輩拜了個年,“新春快樂,心想事成。”


    年初一得外出拜年,聶錚這天還真得出去拜年,但反正是去夏姨那,也沒把童延給落下。童延最近跟童女士別扭,夏老太太能安撫所有對母愛失落的孩子的心。


    說到底,童延以前也算是利用過夏老太太一把,上了車還有些不自在,“今兒這日子,我去真的好嗎?”


    有些事,聶錚也不想再瞞著,“你去,她隻會高興。你模樣很像她親手帶大的一孩子。”


    童延愣了,這下腦子是真轉不動了,前窗透入的陽光就這樣凝在他臉上。


    好半天,他嘴角一扯,眼珠子轉向聶錚俊挺的側臉,“長得很像?……多像?”


    聶錚開著車,眼睛略微朝旁邊一瞟,察覺童延失常,立刻說:“我沒見過,那個人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


    童延眨眨眼,長舒一口氣,窗外陽光正好,真是個好天氣,讓人神清氣爽。他笑了笑,這次笑容一直從眼底暈出來。


    聶錚則在心裏深深歎了口氣,別瞧童延年紀不大,這領地感,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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