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洋人看到奕忻兩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樣子,看來伍紹榮也沒有和他奕忻他們到來的消息。


    曾國藩看著伍紹榮道:“四少爺,這位是……”


    伍紹榮的表情有些尷尬,今天這三位都是不速之客,洋人才進門沒多久,曾國藩就到訪了,他剛去樓上請老爺子,下人就來稟報廣東巡撫到訪,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伍秉鑒罵了他一句:“我伍家從不做虧心事,你去迎接巡撫大人進來就是了,哎……”


    這聲歎氣,不隻是因為曾國藩的到訪,還是為了伍家的兒子不成器而歎。伍家幾個兒子當中,在戰前所有人都盯著他的家業不放,到了戰後,伍家的收益大幅度縮水之後,除了四子紹榮之外,其他人都以各種理由離開了宅院。


    現如今,在伍家留著的唯有這個第四子了,偏偏伍紹榮性子優柔寡斷又有些偏激,完全沒有他父親一代商場梟雄的風采,如今一個巡撫到訪都讓他不知所措。


    所以當伍紹榮迎接曾國藩進來的時候,表情下還是有些不安。這也不能怪他,伍家自林則徐在時就受到了百般的刁難,短短今年建家產的十分之一無償送了出去,而此次有個洋人在宅院做客,偏偏被廣東巡撫碰到,就又給了官府敲伍家一筆的借口。


    “哦,我介紹下,這位是美利堅商人約翰福布斯,額……是來拜訪家父的。”伍紹榮的表情有些怪異。


    倒是那個洋人經曆了短時間的驚愕之後,大方地站起來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約翰福布斯。”


    曾國藩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倒是奕忻也伸出了右手與其握在一起:“hello,i’mpaul.”保羅是他前世的英文名。


    福布斯露出了驚奇的表情:“oh,goodboy!你會英文!”


    奕忻雙手一起握上:“彼此彼此。”伍紹榮在旁邊看著親熱地親哥兩一樣的兩人,一時不知道什麽好,曾國藩輕聲咳嗽了聲,提醒奕忻注意一下言行,奕忻才放開福布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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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奕忻行為乖張了,而是他所記不錯的話這個福布斯就是伍秉鑒的幹兒子,後來聞名美國的鐵路大王,也是香港旗昌洋行的創辦者。此行能碰到這個人倒也是一次意外收獲。


    曾國藩哪裏知道奕忻心中所想,他拱手問道:“伍大人可在?”


    “家父年邁,最近正臥病在床。”伍紹榮現在隻想快打發曾國藩走人,“不能作陪還請撫台大人恕罪,大人有什麽事情盡可和在下。”


    曾國藩皺眉:“倒也沒什麽事,隻是本官初到廣東,久仰伍大人的聲明,所以特地前來拜訪。”伍紹榮這話純粹是在騙孩子了,如果伍秉鑒不能起身的話,那這個洋人又怎麽可能在大堂等到現在。


    果然,那個洋人就拆台了:“四弟,你剛才不還父親他正要到了麽?”


    奕忻看著伍紹榮尷尬的模樣,在旁邊撲哧一聲笑出來,心道洋人就是實誠,對官商之間彎彎繞完全不懂。


    曾國藩聽福布斯管伍紹榮叫弟弟,管伍秉鑒叫父親,不由狐疑道:“他為何稱伍大人為父親?”


    不等伍紹榮回答,奕忻倒是先答道:“這還看不出來麽?福布斯先生是伍秉鑒的螟蛉之子呀。嘖嘖,他們一家人話,我們兩個外人來插一腳,當然不合適了。”他對伍紹榮的態度也十分不滿意,言語之中就帶了些嘲諷。


    伍紹榮被他得下不來台,轉而斥責奕忻:“你一個隨從知道什麽?曾大人,家父確實身體不適,不能見客。如不嫌棄,可留下用過午飯再走,等家父身體好些,再去大人府上請罪。”


    “喲,一頓午飯就打發我們走,當我們是要飯的呀?不過也是聽伍家的飯菜可以與皇宮相比,大人我們不妨留下來蹭上一頓飯,也開開我們的眼界。”奕忻陰一句陽一句,得伍紹榮臉色越來越難看。


    “撫台大人,你這下人話可是過了。”伍紹榮臉色微冷,“我伍家雖然隻是商賈人家,但是家父好歹也有個三品官銜,容不得一個廝侮辱。”


    曾國藩心中也有氣,伍紹榮的態度擺明是不給他這個巡撫的麵子,他甩手道:“伍家好大的架子,這飯本官不吃,但是本官的事你伍家還是掂量一下。”


    伍紹榮心中不屑,來去還不是要我們出錢?嘴上的好聽,你們這些官吏心中打了哪些算盤我會不知道?他低頭將自己冰冷的表情擋住:“原來撫台大人還是有事,那赴台大人就直吧,在下聽著就是了。”


    “你……”曾國藩此來是為了討要銀兩,而之前他的法自認還是虛偽了一些,此時竟也不知道什麽才好。


    奕忻見狀冷笑不屑道:“你是伍家當家的嗎?不是的話,對你了有什麽用?”


    伍紹榮反唇相譏:“我雖不是當家的,你也不是撫台大人,撫台大人與我話,哪有你插嘴的資格?”他看奕忻十分不爽,一個廝話竟如此囂張。


    奕忻被他氣笑了:“伍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沒想到伍家的繼任者卻是個勢利眼的人,我看伍家不出十年就要在廣州除名了!”


    這話打到了伍紹榮的痛處,他的性子不適合行商,而家族之中兄弟幾個又無人願意接手牙行的生意,雖然他想要重振伍家牙行的威風,但是這一年來,家族生意卻山河日下,而他將生意差勁的原因歸結到廣東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員身上,見奕忻這般冷嘲熱諷,他性格之中的偏激爆發出來,猛地抬起頭直視奕忻大聲道:“我伍家生死存亡,還不是因為有這些貪得無厭的……”


    “閉嘴!”


    一個蒼老的聲音阻止了伍紹榮的言語,眾人望向聲音的來處,一個消瘦的七十老叟在丫鬟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地從後堂走出。


    雖然年邁,但是到了大堂正中之後他一雙細褶皺的眼中卻露出了如鷹般銳利的眼光,射向了滿臉漲紅的伍紹榮:“孽子,你在撫台大人麵前怎麽可如此放肆!”


    此人就是廣州大名鼎鼎甚至在國際上都有知名度的十三行總商——伍秉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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