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昊執矛站在後頭,見子蠶帶虞蘇往前走,走到一處麥田。對於麥,姒昊聽聞過,不曾親眼見,它是西來之物,不想在緡地也有種植。這些綠色的小矮禾,和粟稻長得都不像。令姒昊深特別感興趣的是,它已抽穗結出果實,此時離秋日還很漫長。隊伍停在路邊休息,姒昊指著麥子,請教子水舟:“此物幾時收獲?”子水舟抽來一根麥穗,將它遞向姒昊,穗實沉甸下垂。姒昊接過,聽得子水舟笑語:“這叫來,秋播夏收,過些時日,等它變黃就可以收割了。”拈著麥穗,姒昊心中感到一份喜意。穀物多是秋收,不想也有夏收的穀物。“我也曾好奇帶著它歸故鄉,不想結出的穗子還不如狗尾巴草。”子水舟猜測到姒昊的想法,他不過是善意提醒,隻有來戎才擅長去種植它們。眾人歇歇腳就又上路,他們離來戎聚落相當近了,再忍一忍就能有個舒適的住所。他們饑腸轆轆,雙腿發酸,牽著馬,背著行囊,朝炊火燃起的地方前進。虞蘇路途上見過幾次戎人,這次還沒走到聚居地的入口,就遇著一群來戎的小孩兒。五六個小孩,有男有女,對外來者相當好奇。子水舟讓姒昊和虞蘇留在外頭,說是往時過來沒他們兩人,他先去請示下戎首。子氏們消失在土牆後,虞蘇和姒昊留在土牆外。孩子們過來觀看他們的白馬,對大白很感興趣,大黑不客氣,他們接近行囊,直接吠叫。孩子們嘰裏咕嚕說著話語,他們見大黑很凶,姒昊執矛挎弓威武,便都無趣散開。子蠶從矮牆後出來,她身邊跟隨著一位來戎男子,子蠶向姒昊和虞蘇招手。看來戎首允許他們進入聚落過夜,姒昊牽馬,虞蘇帶大黑,兩人穿過土門。來戎這處聚落,大約有居民二三十戶,百餘口人。聚落以夯土牆圍起,圍成圓型,頗具特色。見著聚落有土牆,還有四周有山林環抱,姒昊想當地應該有不少野獸。姒昊和虞蘇都不懂戎語,子蠶熱情幫忙,跟在他們身邊幫他們做交易。用彩陶珠換得穀物,換來的穀物,正是麥粒。虞蘇問子蠶怎麽烹煮,子蠶說可以磨成粉,做麵食,也可以不磨粉,直接蒸食。夜晚,戎首安置給商隊入宿的地方,是一間存放穀物的倉房。倉房不大,住六人剛好。姒昊和虞蘇不介意,兩人在倉房後麵的一處空地歇息。兩人住的地方,在聚落的邊沿地帶,土牆的角落,四周寂靜。虞蘇在火堆前蒸麥飯,他看著火,時而去掀陶甑的蓋子,不知曉幾時才能熟。姒昊人在土牆之後,那兒有一條溪可以洗澡。一人高的土牆,姒昊輕鬆躍過,暢通無阻。虞蘇弄小火,讓麥飯慢慢蒸,他執著火把離開。他朝土牆外探看,見到月光下的姒昊,他洗好澡,正在溪畔穿衣。圓月皚潔,月光照在他強健的身體上,他似有覺察,仰頭向上一看。虞蘇嘴角露出笑容,把手裏的火把輕輕揮了揮。姒昊穿上衣物,執著長矛,蹚過溪水,來到土牆根下。虞蘇為他照明,見他敏捷地攀爬土牆,輕輕鬆鬆翻越。他的身手矯健,像豹子一般,讓人驚歎。虞蘇本來為他擔心,見他安然站在自己跟前,他高興地執住他的手,將他拉到火堆旁。姒昊坐著烤火,他的衣物沾水半濕。虞蘇拿巾布幫姒昊擦頭,他做起這事很嫻熟。路途上,兩人相互照顧,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麥飯蒸上許久才熟,散發出久違的飯香。飽食一餐後,虞蘇靠著姒昊說:“阿昊,以後我們可以跟戎人學種來。”姒昊攬著虞蘇肩,應了聲:“嗯。”“我們去規方,要把來的種子帶過去。”虞蘇覺得人世間最重要的事,莫過於吃飽飯,在旅程上饞過米糧的他深有感觸。“好……”姒昊把虞蘇往懷裏摟,他從背後抱住他。將麥的種子帶往規方,姒昊也有這個念頭。對於讓虞蘇跟他踏上這一條艱難的道路,他心裏很心疼。懷中的人,姒昊能輕鬆將他抱起,他瘦了許多。夜深,姒昊如常巡視四周,才回虞蘇身邊,準備入睡。他坐在席上脫外衣,本來臥席的虞蘇爬起,從身後將他抱住。虞蘇貼在姒昊耳邊低語,他的手摸向姒昊的腰帶,身子緊緊貼靠。姒昊立即轉身,親吻虞蘇,將他抱住,壓製在席上……月光如水,照在兩人身上,姒昊將被子往上拉,蓋住虞蘇袒露的肩。懷裏之人已沉沉睡去,姒昊仍清醒著,他看著圓月,回想虞蘇說的種麥之事。他想同樣的月光,必然也照在紫湖畔的姚屯。他們的葫蘆攀爬上木棚了吧,他們當初種下的豆子,粟恐怕已為雜草吞噬。他的痛楚暗藏在心底,感受到的痛像針紮一般的輕微。無論日後多艱難,一旦熬過這些艱難歲月,他必要加倍補償他。他們才十幾歲,還有漫長的人生。姒昊在虞蘇脖子上嘬了一口,安然沉睡的他,在睡夢中露著笑容。在充足的休息後,姒昊和虞蘇跟著商隊上路,繼續向前。他們的路越走越寬,周邊越來越熱鬧,時不時能看到聚落。一日,他們沿著一條繁忙的河畔行進,子蠶突然喚虞蘇看前麵。這一看,看見了晨光下的兩座高闕,在高闕之後,是一座宏大的城市。汶水上熱鬧的船兒,齊齊駛往這一國的都邑。通往緡邑的寬敞大道上,數輛馬車馳騁,人群在大道兩側穿行,熙熙攘攘。這裏就是緡邑!虞蘇一下子知曉,它有一國之都的氣派。他們抵達了緡邑,一度以為那麽遙遠,卻一下子就出現在眼前。虞蘇去摸姒昊的手,他心裏激動,姒昊將他的手緊緊握住,兩人十指相扣。子蠶瞥眼他們相握的手,回想昨夜深更,她出去方便,夜色濃濃中,似乎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她糙漢子般的內心,此時毫無波動。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旅途會略寫,很快就到戎地了。在設定裏,緡方和來戎混居。子蠶(無奈):天那麽黑,我其實什麽也沒看到。第80章 通道常年往來緡邑貿易的子水舟, 在當地認識不少權貴。他每次前來緡邑, 都會帶來虞地的彩陶禮器, 要麽進獻,要麽售賣貴族。虞人擅長製陶,在古帝時代, 陶正一職曆來由虞人擔任,就是到今日,虞人的彩陶器也仍受周邊國家, 部族的喜愛。抵達緡邑當日, 子水舟帶著姒昊和虞蘇到館屋落腳。館屋一般隻接待往來的使者,子水舟屬特例, 他和守城的事臣媯擒關係很好。路途勞累,第一日, 姒昊和虞蘇在館屋歇息。他們梳洗,更換衣物, 美美飽食一餐,夜裏早早入睡。這是多日來,他們第一次睡在有屋頂的地方。柔軟的木榻, 熏香的寢室, 兩人舒舒服服過夜。早上,姒昊推窗,桑樹映目,院外大道傳來熱鬧的人語聲。緡邑的繁榮遠勝於任邑,這裏有一種恣意自在的氛圍, 很是吸引外來者。姒昊和虞蘇穿戴好衣物,出院門往宮城南麵前去,他們要去拜訪虞蘇的大姊夫——緡國的卿臣姚示帛。大姐和大姐夫成親時,虞蘇還隻有九歲,一眨眼,七年過去了。一國卿臣的住所不難找,他們昨日前往館屋的路途曾經過,不過沒有前去拜訪。風塵仆仆,衣物髒汙,就這麽冒冒失失去拜訪,有失禮儀。姒昊和虞蘇走到姚示帛的大宅外,由虞蘇上前跟看守宅院的奴仆交談,姒昊留在後麵。奴仆進屋通報,很快又出來,他還不是一個人出來,他跟旁跟隨著一位雍容華貴的美婦。虞蘇幾乎立即認出,婦人就是他的大姐虞雲,兩個姐姐和母親都長得很像。虞雲見到虞蘇,先是一愣,隨即激動地拉住虞蘇的手,親昵喊他:“小弟!”虞蘇在虞雲的記憶裏,是個漂亮又乖巧的小男孩,他仿佛刹那間就長大了。他的容貌清秀,依稀有幼年的樣子。他文雅笑著,微笑的時候,神情多麽熟悉。“阿姊。”虞蘇高興喚道。“小弟,你都這麽高了。”虞雲笑中帶淚,用手比著虞蘇的個頭,“我出嫁時,你才到我這兒,還抱著我哭,說阿姊不要走。”虞雲淚水劃落,邊說邊哭。還以為此生再不得相見她可愛的小弟,不想他突然到來。見大姐講起往事,虞蘇眼眶泛紅,忍住沒讓淚水滾落。他還記得當年大姐出嫁的情景,當年他哭得可慘了。那時候雖然小,卻也知道大姐是嫁去很遙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阿姊,我長大了。”虞蘇幫大姐擦淚,自己眼中噙淚。他個頭已經比大姐還高,姐姐隻在他耳邊。虞雲揩淚,破涕為笑說:“是長大了,我小弟長成一個俊秀的後生啦。”她欣喜地把住虞蘇的手臂,將他往屋裏帶,“我們姊弟好多年分離,今日得好好聚聚!”虞蘇止步,望向院外,笑語:“阿姊,我還有一位同行的夥伴。” 虞雲往院門看去,見得一位年輕男子牽著匹白馬,他正站在外頭。“小弟的友人,你快請進來!”虞雲熱情地招手,她此時才想起虞蘇不可能一人過來,肯定是跟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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