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宮城,巍峨漂亮,衣著華美的人們,在宮中筆直的大道上穿行。出生在宮城,在宮城裏長大的虞若,突然意識到,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往後可能再不會覺得苦悶了,她喜歡這樣優渥無憂的生活。她可沒勇氣跟著帝子,在外頭顛沛流離,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紫湖再美,白鹿傳說再神聖,對她而言終隻是一個夢。虞蘇和姒昊前往北區,他們並肩行走,進入北區後,不時有居民跟他們打招呼。有的對姒昊說:“阿蒿,好久不見。”有的問虞蘇:“那匹漂亮的白馬,怎麽沒牽來?”鄰裏不清楚,姒昊這些日子住在宮城裏,他們也想不到。一切如常,仿佛那個淩晨,虞戍北根本就沒將姒昊帶走。沒有泄露帝子的身份,沒有聯姻的危機,沒有分離和思念,痛苦而彷徨。兩人走到院門口,虞蘇推開柴門,一頭大黑犬突然躥出,直撲姒昊。它高興得要瘋,汪汪直叫。姒昊單手把它拎起,放在地上,拍拍它的頭。虞蘇笑著,他朝屋裏大聲喚道:“阿母,阿昊回來了!”聽得屋內一陣聲響,虞母出來,她手裏還拿著織梭,一臉笑意。見到站在虞蘇身旁的高大熟悉的人,虞母連忙招手:“阿蒿,快進來。”“讓虞母擔心了。”姒昊走到虞母跟前,向她行了下禮。“看你一直沒回來,還真擔心你出什麽事了。”虞母笑語。她心想回來就好,免得蘇兒擔心,就是她也跟著擔心呢。虞父遲遲從屋中走出來,他跟姒昊點了下頭,反應很平靜。他從虞蘇那邊知道姒昊拒絕虞君的聯姻要求,他清楚往後姒昊的路可不好走,誰讓他是個帝子呢。“虞父。”姒昊過來向虞父行禮,很是敬重。“回來啦。”虞父心裏有點埋怨他隱瞞帝子身份,聲氣也就那樣,沒有以往親近。虞蘇聽得老爹語氣,握住姒昊的手,他把頭低下。要說欺瞞,虞蘇可是幫凶,這事不能隻怪姒昊。虞父見他們的手握在一起,瞥眼姒昊,說道:“去把柴劈了。”“是。”姒昊朝院中走去,拿石斧劈柴,相當殷勤。發生這麽些事,得知他的真實身份,虞父還像往常那般待他,實屬難得。姒昊劈柴,虞蘇幫忙拾柴,兩人在棠梨樹下,親親我我。一條黑犬,不時在他們身旁轉悠,棠梨樹上,鳥兒嘰嘰喳喳。屋門口,虞母正在埋怨虞父,兩個孩子剛回來,都沒歇口氣,就喊他們去幹活。虞父對虞母的嘮叨,充耳不聞,他朝火塘瞅一眼,說道:“不是要蒸麵食?水開了。”作者有話要說: 虞若:大巫你出來,為什麽帝妃是個男孩子!虞父:帝子又怎樣,想娶我家蘇兒,給我好好去劈柴。“是,嶽父大人。”姒昊朝院中走去,拿石斧劈柴,相當殷勤。第77章 出虞兒媳來稟報虞茅家的孩子求見, 秉叟人正在小院中擺弄幾根竹簡。他頭也沒抬, 專注擦拭一根竹簡, 低語:“讓他進來。”須臾,秉叟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他見到虞蘇和姒昊。“都過來吧。”秉叟示意他們到席子來,他身下的席子寬大,四角壓著陶鎮。姒昊和虞蘇走到秉叟跟前, 逐一向秉叟行禮, 秉叟對他們僅點頭而已。“我等你們一天了。”秉叟的聲音緩慢,他擦拭竹簡的動作也很慢悠。昨日, 秉叟便就知道姒昊離開宮城,他還猜測到姒昊和虞蘇會來找他。前夜, 也就在姒昊和虞君舉行結盟儀式前,秉叟被虞君招進宮城。虞君告訴秉叟, 他要放走姒昊,秉叟說這是必須做的事情。帝子離開虞地,能將晉夷的目光從虞地轉移, 對虞方對帝子都好。秉叟還說, 帝子必然踏上前往規方之路,如果虞方助力,他會心懷感激。姒昊和虞君盟約,還有離開宮城之事,秉叟暗地裏都幫過忙。看著兩個年輕人坐在自己跟前, 態度恭敬,他們虛心求教,秉叟心裏感到欣慰。“多謝秉叟的照拂。”姒昊再次行禮,他雙手貼地,以額觸手背,行的是一個拜禮。秉叟將手中的竹簡放在地上,把手抬起,示意姒昊起身。他受得住帝子的拜禮,他也意識得到自己的使命。擱在秉叟大腿旁的那枚竹簡,顏色偏黃,竹簡上隱隱呈現著幾個朱色的符號,這是字。虞蘇以前沒留意過“字”,他的生活裏,幾乎接觸不到。看到姒昊的族徽,那個“帝”字,不想是他第一個接觸到的字。字,又被稱為“帝文”。帝文,隻有極少的人能使用它。懂得帝文的人,要麽是君主和嗣子,要麽是秉臣,卿臣之類的人。“帝子打算啟程去緡方吧?戍北與我說了。”就像任方的吉秉傳授任嘉學識那樣,秉叟也是虞戍北的老師。想來平日,虞戍北會前來探看秉叟。“是,先往緡方,而後前往戎地。”姒昊對於自己的出路,已經看得很清楚。“你想去規方嗎?”先前,虞蘇跟他請教過去規方的事,秉叟覺得那是唯一可行的出路。此時的秉叟,心裏其實不那麽確切,那是否真是一條好出路。太危險了,如此漫長,要經過許多的部族。部族之間關係複雜,稍有不慎,就要丟掉性命。“是,我打算先往戎地等待時機,設法前往規方。”姒昊知道這是條艱難之路,但他沒有其他選擇。“戎人部族多,帝子聽說過昆戎嗎?”秉叟抬頭看向姒昊,他眉發稀零,卻有一雙清明的眼睛。每每看見姒昊這張臉,秉叟心裏不免要喟歎。長得太像了,仿佛帝向重生。“聽聞,他們住在昆海一帶。他們製作的劍,被稱為昆劍,舉世聞名。”姒昊聽吉秉講述過昆戎,這是一個不能惹的部族,他們的冶煉技術極為出眾,有著當世最好的武器。“昆戎的首領,喚做昆吉金,他當年受過帝向的封賜,他見過你父親。”秉叟當年出使帝邦,正值帝向登基,前來進貢的方國和部族非常多,也是在那時,秉叟結識了昆吉金。虞蘇一直在聽秉叟和姒昊交談,他不插話,靜靜聽。聽到昆戎的首領見過帝向,虞蘇心裏擔慮起來,因為他很可能會認出姒昊。“帝子的儀貌神似帝向,他會認得你。”秉叟見到虞蘇臉上的擔慮,還有姒昊的淡然,他繼續說:“這或許不是壞事。”秉叟慢悠悠站起身,姒昊連忙去攙他,他示意不必。他獨自一人,晃晃悠悠地走,他走到一旁的木案,從木案上摸來一樣東西。那東西,在陽光下散發著光芒,虞蘇早已留意到,那是一件銅飾。攜帶銅飾,秉叟由姒昊扶著落坐。他是個瘦小的老頭,姒昊攙扶他時,感受不要多少重量。“我早年去過昆湖,歸來時,昆吉金贈我此物。”秉叟將銅牌展示,它不同於大河地域常見的綠鬆石銅飾,它通體都是青銅,一麵平滑,一麵刻著符號。“這是戎文,西人的字。戎人也曾有戎王,這是他給部下的令牌,攜帶它,路途上能減少戎人的侵擾。”秉叟將銅飾遞給姒昊,因為蒼老,他的手微微抖動。“多謝秉叟。”姒昊雙手接過,感激致謝。他清楚這樣的東西非常珍貴,將對他的行程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不必謝,我老了,怕這把老骨頭走不出多遠,要不,真該親自帶你前去。”秉叟早年出使過許多地方,戎地他很熟悉,不少戎人部族的首領都認識他。“秉叟已幫我許多。”姒昊搖頭,他心裏動容。他知道秉叟認識他父親,這人,是父親的故人吧。“昆湖在冬日酷寒時會結冰,可以行走,也許能逃過穹人的巡視。”秉叟知無不言,他把希望寄托在姒昊身上。老人家把人世間的種種事,看得相當透徹,也許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真得會成就一番豐功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