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虞父想這麽晚,家人肯定都睡著了, 不想走到家門口, 發現屋中通明。虞父伸手剛要推門,虞蘇先開了門。虞父說:“蘇兒, 你這麽晚還沒……”他看到站在虞蘇身後的姒昊,他很驚訝。姒昊住在姚屯, 離虞城遠,不知道他因何事過來。虞父進屋, 入座,和姒昊交談,才知道他今日陪同虞君嗣子去打獵, 跟隨回虞城的事情。虞父問打獵的收獲怎樣, 姒昊說打了八九頭鹿,一頭野豬,還有許多山雞和野兔。虞父又問獵物如何分放,姒昊分到了哪些?姒昊說一條野豬腿,一隻山雞。“看來, 那頭野豬被你殺死。”虞父嘖嘖稱奇,他曾經也是個獵人,他知道在集體狩獵裏,野豬腿隻有獵殺者才有份。姒昊的言語平實,沒有任何炫耀和張揚,難以想象他竟如此英勇。“它受重傷,正好死在我刺的一矛上。”姒昊把這歸結為運氣。狩獵野豬需要極大的勇氣,雖然姒昊說得相當平淡,虞父卻清楚,刺死一頭野豬,絕不容易。這個少年沉穩,內斂,很不一般。虞父想他應該有豐富的閱曆,才能養成這樣的性子。虞父欣賞有才能的後生,會讓他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他對於姒昊有一份讚許。父親和姒昊交談,虞蘇在旁看顧柴火,他聽他們就著打獵的事,談了好一會兒,相談甚歡。火塘上的水沸騰,虞蘇將陶鬶提起,熱水倒入木盆,這是給姒昊準備的洗澡水。虞父起身,對姒昊說:“不早了,你也早點歇下。”。姒昊站起,向虞父行了下禮,點頭應答,他待虞父頗敬重。虞父頷首,他看向忙碌的兒子,他說:“蘇兒,別纏人說太晚。”“阿父,不會。”虞蘇笑道。虞父回屋,將房門關上,房間裏的虞母已在沉睡。堂上再次隻有虞蘇和姒昊兩人,兩人低聲交談。虞蘇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全倒在一口大木盆裏,大木盆就放在給姒昊睡的房間裏。還是之前姒昊睡過的那間房,就在虞蘇隔壁。“多謝蘇,辛苦了。”姒昊走進房中,看到滿滿一盆冒著熱氣的洗澡水。“給,巾布。”虞蘇微笑,遞給姒昊一條擦洗用的巾布。姒昊將巾布搭在木盆邊沿上,他當虞蘇麵解發帶,脫衣服。虞蘇看著姒昊,看到他解腰帶時,自覺退出房間,把門關上。在家裏,虞蘇更容易感到不好意思,因為父母在,那感覺跟在姒昊家裏不一樣。虞蘇隔著木門,能聽到裏邊傳出的水聲,姒昊已入盆洗澡。虞蘇離開,回到自己的房中。姒昊脫得精光,身子泡在熱水裏,他感到十分舒坦,仿佛渾身的乏倦,都在熱水裏化解。他想,家中也得有這樣的一個大木盆,冬日洗澡才方便。大木盆的製造不容易,需要熟練的木匠,可以跟姚叟請教一下。他會造船,製作木盆理應也會。用葫瓢勺水,從頭上澆淋,姒昊搓洗頭發。他的頭發不長,隻到肩膀,來到虞地後,他不再披頭散發,而是會用一條麻繩束發。有時直接將頭發抓起,紮在腦後,有時,姒昊會弄一個最簡單的發髻,他不擅長編發。姒昊在熱水裏洗去一身的疲憊,渾身清爽,他擰幹頭發,擦拭身體,跨出水盆。房間昏暗,隻有一盞油燈,有限的光照在他赤裸的身體上,他體格壯實,看不出一絲少年的影子。姒昊走到草泥台前,將放在上麵的衣服拿起,穿上。準備入睡,姒昊隻穿上最貼身的衣物,沒穿厚襖衣。此時已是深夜,但姒昊知道虞蘇必然還沒睡。姒昊打開房門,木門被啟開,虞蘇的身影出現。他抱著一條被子,站在姒昊門口。姒昊知道,這是給他的被子,看著很厚實。此時火塘的火微小,四周昏暗,唯一的照明,是姒昊房中那盞油燈,提供十分有限的光。姒昊接過被子,將虞蘇拉進房中,還順手把房門輕輕關上。他這一係列動作,真是一氣嗬成。被子被拋在草泥台上,姒昊一把將虞蘇抱在懷裏,他剛洗過熱水澡,渾身溫暖。懷裏的人,他的的身體有些涼,姒昊抓住他的雙手,揣進自己的衣襟,將它捂住。他猜測虞蘇恐怕是在門外等候多時,這麽冷的天,他就這麽傻傻地站在門外等候。兩人在黑暗中相伴,偎依在一起,他們沒有言語,沒有其他舉止。姒昊用身體溫暖虞蘇,像一個暖爐。虞蘇在他懷裏,身體感到暖意,相當舒服,不舍分開。“不冷了。”虞蘇細語,他將雙手從姒昊溫暖的衣襟裏拿出,他張臂去抱姒昊。姒昊一手摟住虞蘇的腰,一手撐在門板上。他的臉輕輕蹭過虞蘇的臉龐,兩人耳鬢廝磨。虞蘇的背不知不覺,抵在門板上,姒昊的身體已經壓製在他身上。兩人用力擁抱,深情地親吻,在這靜寂的黑夜裏,無聲無息……清早,虞蘇醒來,走出房間,看見母親在堂上燉雞,姒昊人在院中。昨夜,他們各睡各的房間,沒在一起躺臥。虞蘇出院子,見姒昊站在棠梨樹下。葉子落盡的禿禿樹枝下,站著他勁拔的身影,他抬頭眺望前方,若有所思。虞蘇來到姒昊身旁,姒昊沒回頭,已知道是他,問他:“小蘇,虞正家在哪個位置?”“他家在東北區,要從那裏一直過去。”虞蘇抬手,指向東北角落,所指之處,是無數的屋舍。“阿昊,我帶你去。”虞蘇想虞正邀請過他們去他家,正好姒昊難得來一趟虞城。“好,正好去探看他,他昨日手臂受傷,傷得不輕。”被野獸的獠牙紮傷,可大可小,姒昊想過了一夜,不知道他人怎樣。“他是個老獵人,還受傷了,你們……”虞蘇聽得後怕,到底是參與了怎樣冒險的狩獵。如果受傷的是姒昊,自己該多心疼。姒昊回想遭遇野豬的情景,虞正勇猛不凡,挺身而出,令人佩服。不知他回去,會不會挨他妻子訓,他有一位妻子,虞正偶爾提起過,兩人似乎很恩愛。早飯,虞母在姒昊的要求下,燉下他帶來的山雞。山雞蘑菇湯,很香,還有厚實的麵餅,美味暖胃又耐饑。吃飯時,虞蘇說他想和姒昊去姚屯住幾天,姒昊說,他會親送虞蘇回虞城。“他天天念著要去姚屯,及穀野獸多,我不讓他獨自去。”虞母瞥眼兒子,又看向姒昊,“跟你過去,我放心些。”“大陶坊裏的活呢?”虞父怕兒子貪玩,荒廢事情。雖然虞蘇明年要去宮城任職,可現在還是個陶坊的學徒,做事得有始有終。“阿父,陶坊裏新來好幾位學徒,我過去也沒什麽事做。”現在學徒多,事情都搶著幹,虞蘇近來去陶坊,也就看看工匠們燒製陶器,很清閑。虞父點點頭,他對姒昊說:“阿蒿,你打獵的時候把他帶上,教他使矛的方法。”虞父看向虞蘇,“多學點東西,總有用處。”“不行,要是受傷了呢?”虞母聽得心慌。“不會,有阿蒿在。”“獵鹿很危險,上次誰家的孩子,還被頭鹿頂傷了。”聽著父母的討論,虞蘇平靜喝雞湯,往時常有這樣的事,父親說可以,母親說不行。姒昊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到虞蘇一臉的無奈。無父無母的姒昊,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覺得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