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任昉困擾,問:“落羽丘?”“兄長走後,一個士兵過來找阿父,阿父突然就很生氣。”任葭當時在屋裏頭玩耍,聽到父親說話聲音很激動,她還探頭偷偷去觀看,她從沒看見父親這樣凶。任葭繼續說:“阿父說:‘蒿要出事,可怎麽跟任君交代’,阿父把男奴都喊上,帶著弓箭和長矛還有盾,一起走了。”任昉目瞪口呆,他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聽這描述,像似有人要殺吉蒿?而吉蒿和任君還有什麽關係?雖處於震驚,任昉思維仍很清晰,他趕往屋裏,取下弓箭,任葭追在後頭,叫著:“兄長要去哪裏,能不能把我帶上?”“別胡鬧,年,你看好葭!”任昉奔向院子,登上馬車,揚鞭而去。馬車飛馳,揚起塵土。任葭站在院外看著,悻悻說:“不讓我跟就算了。”她倒是不怕什麽殺人的歹徒,大概是覺得有兄長父親和一眾奴人在,她什麽也不怕。任昉一路馳騁,還未到落羽丘,就見半道躺著一具屍體,是一位家中的奴人。這位奴人心口處貫穿一支箭,一箭斃命。他倒在路口,無人搭理,奇怪的是,他身上和地上的血很少,他顯然不是死在這裏。其他奴仆去哪裏了呢?父親該不是也遇襲了?任昉感到悚然,他執弓進入林子打探,林風蕭蕭,他在風聲中,聽到了腳步聲,緊張下,任昉立即拉圓弓。幾乎就在要發射那瞬間,任昉瞅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奴仆莢。莢驚恐大叫:“別殺我!別殺我!”兩人也是相互驚嚇,莢同樣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看到了任昉的身影,還有那一把弓箭。莢在搜索弓手時,和其他仆人走散,他驚慌下,摔著一跤,把手裏的石矛給摔斷了。他懷裏抱柄殘矛,渾身還微微顫抖。任昉收弓說:“你在這裏做什麽?我阿父呢?”“牧正帶著吉蒿去角山營地,讓我們在這裏搜找弓手。”莢抹去眼角淚花,他真被嚇哭了,“那個弓手好可怕,離得遠遠就把丙射殺。”丙便就是在外頭躺屍的那位奴仆,任昉已經看過他了,一箭穿心,死相淒慘。任昉問:“吉蒿還活著?”他這麽問,不是認為姒昊應該死,而是覺得姒昊能活下來很不可思議。要知道姒昊在孤零零的角山遭遇刺殺,而弓手箭術非同一般。莢回:“吉蒿中了一箭,抬走時,人還活著。”任昉想,人活著便好,他果然身份不一般,到時親口問問他來曆。“你見過那弓手的模樣嗎?”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任昉留心詢問。莢搖頭說:“實在太遠了,看不清楚。”任昉便也就不問他什麽了,這個奴仆很膽小,估計就算看到也嚇愣,不指望他。任昉轉身離開,將莢獨自留在林中。莢恐懼林叢,怕不幸遭遇弓手埋伏,可又有牧正的命令在,他隻好硬著頭皮,往林裏去,心裏默念著:看不見我。他在林中瞎逛,緊張得要哭,終於遇到其他奴仆,簡直想抱住痛哭。奴仆們未搜尋到弓手的身影,一夥人結隊,在林中遊蕩。任昉出林地,回到馬車旁,他瞥眼地上的屍體,像似有什麽吸引了他。任昉蹲下身,伸手抓住屍體身上插的箭羽,他用力將箭羽拔出,他看見了紅色的箭鏃,心中大駭!任昉和角山營地的任銘關係不錯,他對於武器也是見多識廣。最先讓任昉覺察這支箭特別,在於箭羽。它的箭羽,雖然已磨損嚴重,而且染血,但是仍能分辨是翠鳥的羽毛。任人的箭羽不這麽講究,不會特意用翠鳥的羽毛,而紅色的箭鏃,更是標誌性的東西。紅鏃翠羽箭,這是晉夷神弓手的箭!任昉匆促登上馬車,揚鞭出發,馬車飛奔向角山營地,任昉的馬鞭啪啪揚起,馬兒發瘋似的奔跑。在馬車上,任昉的思緒飛快,他想晉夷的神弓手會襲擊姒昊,姒昊恐怕是洛姒一族;他想父親帶姒昊去角山營地,看來是為了給姒昊治傷,營地有位全角山最厲害的巫醫。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下章就知道昊總是如何躲避死亡的。______昊總:導演你給我出來,為什麽我又中箭了!導演:哎呀,不是有巫醫預言箭殺不了你嗎?多多中箭,沒事噠!昊總冷漠拉弓射箭導演(抱住膝蓋):哎呀,好疼好疼昊總(冷酷):你被箭射不也沒死,要再來一箭嗎?第31章 死劫午時, 姒昊躺在陰影處休息, 林風徐徐, 他昏昏欲睡,漸漸睡著了。睡夢裏,他聽到一陣陣洪亮的噌吰聲, 他聽過這種聲音,是銅錞被敲擊的聲響。高大圓肥的銅錞,懸掛在軍陣之前, 戈矛如林, 戰車轔轔,雙軍對峙。錞聲震動天地, 百獸逃遁,蒼黎失色, 殺伐將至,這是一場成為後世傳說的戰役。濰水湯湯, 尋丘巍峨,錞聲戛然而止,廝殺聲震耳欲聾。那一戰, 或許血流漂杵, 或許濰水截流,然而它都遠去了。掩去這森冷而恐怖,一個溫柔的女聲縹緲虛幻,由虛入實,她在吟唱著什麽?那麽慈愛, 那麽悲傷,她遭遇了什麽?她像似在哄著啼哭的幼子,讓他安靜下來,好好入睡。女聲繞耳,姒昊意識到,他正在馬車上,馬車微微顛簸,他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他裹著繈褓,脖子上掛著玉墜,懷中綁著一件玄圭。嬰兒眼角還有一滴未滑落的淚花,他不安睡去,眉頭微皺,他躺在母親懷裏,那麽弱小而無助。馬車在夜幕裏悄悄行進,一點點聲響,都令母親心驚膽戰,她的臂膀將他摟得更緊,像似要用盡全身的力量,去庇護他。林風起,群鳥淒切啼叫,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他顫顫巍巍喊著:孩子,快逃命去吧!山穀間陣陣回響,快逃命去吧……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陰寒可怖,姒昊心中一顫,從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托著額頭,讓自己從夢中抽身,讓自己清醒。當他抬起頭,他感受到周身有著青草的氣息,已是午後,風帶來幾絲涼意,他身處於角山。姒昊回想夢中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夢見這些,濰水之戰,在他出生前幾天發生,而母親帶著他逃亡,他也才剛出生不久,他不可能有這些記憶,但夢裏的景象,卻像他親眼目睹那般真實。這種真實令人深刻,夢中那份驚悚,此時還殘留在姒昊心中,在這陽光通明,悠然靜謐的午後,也沒能抹去,它帶來的陰鬱。他不知道死亡正在逼近他,兩位窮凶極惡之徒出現在落羽丘附近。姒昊起身,到溪邊洗把臉,溪水清澈,雙手捧起,拍在臉龐,帶來冰涼,也掃去睡夢帶來的慵懶。姒昊離開溪邊,緩緩走向草場,他無知無覺,無法預知,就在他左側的林叢,藏匿著一個人,在端詳他。臨近黃昏,林中鳥獸鳴叫,比一天的任何時辰都來得熱鬧,姒昊看到朝自己跑來的大黑,他將大黑喚走,一人一犬回到草場。草場上,羊兒們早吃飽了肚皮,悠然無事。等黃昏,就可以將它們趕往羊圈,一天的勞作,便也就過去,此時,姒昊需要去捕魚,準備他和大黑的晚餐。把羊頭數清點,姒昊確認羊沒丟失,他離開草場,走到一棵老樹前,他取出藏在樹洞裏的青銅矛,還有掛在樹梢的竹籃。他打算叉魚,右臂的傷,一使勁還是會疼痛,不過這種疼痛,在姒昊可以忍受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