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權衡,什麽克製,什麽盤根錯節的背後勢力,那一刻他統統顧不得了,他隻想讓六雲鶴死無葬身之地。但即使淪落到這步田地,六雲鶴顯然不覺得九枝燈敢拿他如何,在被爛泥似的丟在殿前時,他甚至有心情理了理微亂的鬢發,方才抬起頭來。九枝燈將拳心捏得悶響不止:“說,你為何要暗害師兄?!”自從一月前,風傳而來的種種訊息,已令九枝燈焦頭爛額,心亂如麻。清靜君暴斃,徐行之斷手、弑師,與天妖孟重光共同逃離風陵山,不知所蹤……樁樁件件,都能把九枝燈逼瘋。這些日子來,他勉力撐著,四處遣人打聽師兄去向,又向風陵山接連遞送了十數封信函,懇求入山詳談,但均如石沉大海;他親自前去拜訪,卻也被三言兩句婉拒回來。沒了師父與師兄,九枝燈再也無法回到風陵山。就在昨日,他總算循著自己的猜想和些微的蛛絲馬跡,查到惹出一切禍端的罪魁是誰了。弟子們均不敢留下,殿中隻剩下了六雲鶴與九枝燈。六雲鶴聞聽質問,輕蔑地抬起了眼睛,道:“魔尊大人,何必遷怒於我呢。當初,不是您親口告訴我,徐行之便是世界書容器一事嗎?”作者有話要說:  亨裏克:“痛哭似乎輕而易舉 / 實際上卻萬分艱難。”第76章 妄念頓生九枝燈臉上驟然失卻了血色:“……什麽?”目睹九枝燈的神情變化,六雲鶴很是快意。他喜歡有軟肋的人,因為這些人往往隻需一句話就會狼狽不堪、丟盔棄甲。“魔尊大人不記得了嗎?”六雲鶴青鴉鴉的眼珠釘在九枝燈臉上,似笑非笑,“清涼穀首徒溫雪塵大婚那日,尊主大醉,與屬下痛陳尊主與徐行之的往事,後來便與屬下談起了世界書一事……”九枝燈手腳瞬間冰涼。一時間,他隻能看見六雲鶴帶著惡意啟張的雙唇和其間彈動的舌頭。……他怎會將此事講與旁人?當年,他分明與自己說過千遍百遍,要將此事徹底爛在心裏……此事,是他初入風陵時便意外探聽到的一樁天大秘辛。師兄為著他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孝心,遞送家書去了魔道總壇,卻平白受了廣府君三十玄武棍,臥床難起,很快又發起燒來,昏昏沉沉地在床上夢囈喃語著。曲馳已被拉回丹陽峰麵壁,留下個周北南急得抓耳撓腮,把兩個負責照料徐行之的弟子支使得團團亂轉。“水呢?倒水呀。”“你你你,別在這兒杵著!燒水,水不夠了。”弟子們都是未經人事、不懂該如何照顧人的少年,周北南更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一心以為人就像他新養的那盆蘭花一樣,隻要多喝水就能活。九枝燈跪在殿外,不敢擅自逾越,但又實在看不下去周北南這般擺弄徐行之,忍了又忍,正欲起身,一轉頭便看見溫雪塵轆轆地搖著輪椅來了,便又把自己直挺挺砸在了地上:“……前輩。”溫雪塵不答話,甚至懶於給他一個餘光,徑直從他身側搖過。在完全以背相對時,他才淡漠道:“別跪在這裏。去別處忙罷。”彼時的九枝燈並不知道溫雪塵極其厭惡非道之人,但也隱隱有了些芒刺在背的感覺,隻好訥訥地轉身退下。臨走前,他聽到來到殿內的溫雪塵問周北南道:“他退燒了嗎?”周北南答:“再燒下去就熟啦。”溫雪塵沉吟半晌:“鑿些冰來。鑿多些,把他浸進去,降溫許是能快些。”周北南如夢方醒:“對,說得有理。”顯然,溫雪塵的到來,除了使殿內的公子哥兒數量由一個變成了兩個外,並無其他裨益。“……有理個屁啊。”徐行之被房內的絮絮話聲吵得清醒過來,恰好聽到了溫雪塵大放的厥詞,臉都白了,“兩位哥哥,求求你們大人大量,什麽都別管,就放我好好睡一覺成不成啊。”九枝燈離了徐行之的寢殿,一路尋揀著清淨遠人的路走,倒也避開了不少打量稀奇動物似的眼光。好在他身上既無魔氣,也無仙靈之氣,幹幹淨淨的一張孤獨的白紙,隻要乖乖低著頭走路,無論飄到哪裏,也不會惹人注目。他打定主意,要去青竹殿,向他還未謀麵的師父清靜君請罪。徐師兄的禍患是他招惹來的,師兄雖未怪責於他,但九枝燈若不主動出麵澄明,一來良心難安,二來不解釋清楚,今後也不好在風陵山中立足。盤盤繞繞,走至青竹殿側殿窗下,他突然聽得裏麵傳來廣府君的聲音:“……師兄,你這話說得輕巧!你可知當我曉得他私自前往魔道時,恨不得立時殺了他才好!”九枝燈悚然一驚,斂去氣息,在翠色青竹間蹲下。“沒有這般嚴重……”一個溫軟且微帶鼻音的聲音自窗內飄出,“溪雲,行之隻是去送信而已,況且還有曲馳那孩子相隨。”“不嚴重?他若是與魔道總壇裏的人衝突起來了呢?萬一橫死在那裏,神器沒了傍身之物,脫體而出,落入魔道手中,又該如何?”廣府君氣急,“師兄,今次我罰他是為著什麽,你難道不知?若是他當真傷重不治,我們便能將世界書取回了!”九枝燈眸色一凝。窗內,那把溫軟聲音不再言語,隻餘下廣府君在激怒過後的杳然無奈:“師兄,我曉得您想說什麽。上天的確有好生之德,可人心動蕩,委實難測,即使是道祖老君也難算一二。徐行之他性情頑劣,實難教養……”被他喚作“師兄”的男子為難道:“我並非是因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護著行之的。”“那是為何?”男子遲疑片刻,才軟聲道:“我舍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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