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告訴溫師兄,徐師兄背上的鬼紋是假的,徐師兄是被誣陷的!一場盛事竟演變成了這副模樣,著實使得周、溫、曲三人始料未及。溫雪塵雖覺此事蹊蹺無比,但並不覺得事態會鬧大。他皺眉凝思道:“行之不可能是鬼修。此事定是有什麽誤會。”曲馳頷首:“的確是如此,隻需中止比試,把行之帶回去稍審,便能真相大白了。”周北南可沒他們這樣自在淡然了,焦灼地站不住,咬牙切齒的:“這他媽犢子扯大了!”周弦亦是有些不安:“廣府君向來對徐師兄不假辭色,遇上此事,暴躁嗔怒,並不奇怪,但我怎麽覺得清靜君今日也有些反常?”周北南來回踱了兩步,眼前驟然一亮,邁步就要出列,卻被溫雪塵眼疾手快地一把拖住:“北南,你做什麽?”周北南道:“我做什麽?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他一把甩開溫雪塵,大步流星上前幾步,俯身下拜,朗聲道:“清靜君,廣府君!此事著實可疑,定是有人從中謀劃,妄圖誣陷行之!廣府君,您若當真疑心行之血統不純,不必去拷問行之,隻需問他便是!”說罷,他回身,準確指向了身處眾弟子之中的徐平生:“徐平生是徐行之的同胞兄長,行之是否是鬼修後裔,問一問他,豈不是比問行之來得更快!”一瞬之間,所有的目光均集聚在了徐平生身上。徐平生不想竟會被周北南當眾揪出來,一時間臉上熱辣滾燙,仿佛有什麽深藏心中的陰暗秘密被強行翻出來,丟棄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供人觀瞻。立於他身側的元如晝訝然地望向他。所有曾被徐平生告知“我與徐師兄並不相熟”的風陵弟子均訝然地望向他。就連廣府君也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那目光有失望、難堪,還有一絲莫名的不甘心。這所有的目光揉亂了徐平生的心弦,叫徐平生心悸難忍。很快,這種近乎折磨的焦灼情緒便轉化為了滿腔尖銳的憤恨、不甘與怨毒。他已經躲得夠遠了,為何還要當眾揭穿他?徐行之的榮光他未曾享受過分毫,為何他倒黴時,偏偏要自己出來替他驗明正身?!他恨透了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的周北南!清靜君一向偏寵徐行之,難不成還會因為這再明顯不過的栽贓陷害趕走他不成?!多番情緒把他的心髒擠壓成了一團惡毒又複雜的亂麻,偏生此時周北南還在催促他:“行之是你弟弟,他是不是鬼修你心中不是最清楚的嗎?!”聽到這句話,徐平生迅速收整好了所有表情,快步走出行列之中,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那如水的平靜下,掩藏著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惡意:“我與徐師兄並不相熟,並不知道周公子為何會有此一言。”這下,別說是周北南,就連輪椅上的溫雪塵也是勃然變色。周北南難以置信道:“徐平生,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徐平生看向周北南,唇角挑著一絲大仇得報的冷笑:“不管現在是什麽時候,周公子,你也不能為著你與徐師兄的私下交情,硬逼著我承認我與徐師兄是兄弟吧?”聞言,廣府君微鬆了一口氣。徐行之此人活著便是隱患,更兼他性情跳脫,喜與旁門左道之人交遊,廣府君為山門考慮,不得不時刻尋找機會除去他。現在,現成的清理門戶的好理由被人送到了手上,廣府君沒道理不抓住機會。徐平生這一出鬧劇來得無稽,也著實讓他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徐平生當眾承認了他是徐行之的同胞兄長,並任他查驗經脈,那麽他便沒有理由繼續將“鬼修內奸”的名號安插在徐行之頭上,也沒有理由把世界書從他這具紈絝不羈的軀殼內取出了。他繼續發聲催促清靜君早下決斷:“……師兄!”半晌後,他看到汗珠淋漓的“清靜君”稍稍抬起了頭來,頭往側邊微偏,頸側發出了一聲有些刺耳的骨響。他的左手拇指與食指輕輕捏合起來,運起了一道靈光。見狀,廣府君驟然鬆了一口氣。看來,師兄總算是下定決心,要動用那早就準備好的、用來挾製徐行之的法器了。高台之下,徐平生已看夠了周北南氣惱難言的神情,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的快感,便自然轉開目光,誰想卻恰好與擂台之上的徐行之目光相碰。徐行之的腦袋偏斜著,雙眸盯準了他。那樣灰敗、失落、不解的眼神,徐平生之前從未在徐行之眼中看見過,好像他剛才說出的那番話,一個字一個字都化作了火星,把台上青年的心燒成了一爐香灰。徐平生突然覺得腦袋沉重起來,沉重得他不敢抬起。徐行之著實覺得諷刺不已。此時主動站出來為他說話的是周北南,而他真正的兄長卻在盡力與他撇清關係。剛想到此處,徐行之便察覺到自己右手上的六角銀鈴有些異樣:他並未有什麽激烈的動作,但那鈴鐺卻自行搖撼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銀鈴在泠泠響過兩聲後,竟然直接炸了開來!兩道潛伏在鈴中的帶狀靈力不由分說,直接倒鑽入他的腕脈之中,碾壓破開他右手的每一根指骨,又沿著他的右臂向上飛竄,直至洞穿了他的右肩琵琶骨!筋骨斷裂的劇痛在體內豁然炸開,徐行之眼前頓時昏黑一片,一聲痛還未呼出,就是一口濡熱湧出,星星點點地噴濺到了擂台地麵上。很快,那洞穿了他琵琶骨的靈脈尾部又生出無數倒鉤銳刺,牽引著他逆向倒飛而去,將他單麵手臂懸釘在了附近的一根白玉石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