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劍柄再一轉,劍身化為一柄雕刻著銅蛇頭的丈八長矛。徐行之把長矛耍得滴溜溜轉了幾圈,又將長矛變回了那把竹骨折扇。“槍兵互鬥不是你擅長的嗎?”徐行之把扇子用右手拋起,又接下,“……竟然還會輸給我,真丟人。”周北南氣不過:“……廢話,你比試前不是說過,比試時不會用你這把破扇子變戲法的嗎?”“天啊。”徐行之睜大了眼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說的話你居然會信。周胖子,你真可愛。”周北南:“……”他二話不說,從背上抽出長槍,反手便刺。電光火石間,徐行之一個閃身,手中的折扇便又化為一把鮫剪,鋸齒剪口死死叼住了周北南刺來的長槍,將槍尖高高抬起。他笑道:“小心小心。小北北,我錯啦。”周北南也不過是虛晃一槍,聽他服軟,便撤了攻勢,但嘴上仍是不肯饒過他:“……清靜君怎麽會收你這樣的人做風陵首徒?”徐行之大言不慚:“或許是我長相太過英俊吧。”周北南:“……”路過的曲馳:“……”周北南轉而朝向曲馳:“……不是,曲馳,你不覺得他特別欠打嗎?”曲馳忍俊不禁:“……偶爾。”徐行之將鮫剪重新化為折扇,為自己扇風:“……北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把‘閑筆’可是我親手做的,師父也準我在天榜比試時使用,你輸給我不丟人,真的。”周北南潑冷水:“有了這把破扇子又能怎樣,最後你還不是被曲馳吊著打?”徐行之嘖了一聲:“什麽叫‘吊著打’?我最後不過隻輸他一著而已。等五年後天榜比試,榜首定然是我的。到那時,我便把‘天榜第一,風陵徐行之’九個字寫在我的扇麵上……”話音未落,又一道光門在三人附近敞開。一架輪椅自光門那邊搖了進來,軋在青玉磚石上,咯吱咯吱作響。有一名清涼穀弟子懷抱著卷冊恰好從附近路過,見到那人,立時噤若寒蟬,俯身下拜:“溫師兄好。”來人一身紺碧青衣薄如蟬,佩戴雷擊棗木陰陽環,聽到問好聲,他眼皮也不抬一下,隻言簡意賅地應道:“……好。”他將輪椅徑直搖至三人跟前:“你們又在鬧騰些什麽?”曲馳手執拂塵,微笑答道:“行之和北南又在爭吵。”溫雪塵皮膚很白,但卻白得詭異,唇畔甚至隱隱泛著紺紫色。因此他說話的聲音很是空靈,透著股蒼白的虛弱感:“……你們很閑嗎?”徐行之一屁股坐在溫雪塵的輪椅扶手上:“才忙回來嘛,左右無事,說說閑話又不犯什麽規矩。……話說回來,這些鎮守祭祀之物的妖物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一個比一個不禁打。”溫雪塵乜著他,沒吭聲。“現在在我看來,世上的妖物隻分兩樣。”徐行之把玩著扇子,繼續吹牛,“——好捏的軟柿子,和不好捏的軟柿子。”周北南:“……”曲馳:“……”溫雪塵微微抬起下巴:“哦?是嗎?行之現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啊。”徐行之瀟灑地將扇麵一開,樂嗬嗬地答:“那是自然……”他目光一轉,呼吸登時停止。溫雪塵從剛才起就緊握著的右手攤開,裏麵赫然臥著一隻碩大的甲蟲,肉如蝌蚪,正擺動著觸須,在他掌心緩緩爬動。溫雪塵說:“行之,這是堯光山的特產,我覺得形狀可愛,便帶來給你瞧瞧。”坐在溫雪塵輪椅扶手上的徐行之僵硬成了一尊雕塑。片刻之後。剛換好衣服、正坐在台階上百無聊賴晃蕩腿的重光聽到遠處發出了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繼而是周北南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他耳朵一動,跳下台階:“徐師兄?!”九枝燈淡然地擦拭著佩劍,頂著一張漠然臉,平靜道:“不用去。師兄應該是碰見蟲子了。”重光眨巴眨巴眼睛:“師兄怕蟲子?”從剛才起便一語不發、神情淡漠的九枝燈,在提起徐行之時,眼中才隱約有了些神采:“……每次東皇祭禮,師兄總會提前半月前往他負責的五座山。一來是為參賽弟子探路,二來,師兄會動用靈力,把山中所有蛇蟲鼠蟻震暈半月。否則師兄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踏足山間的。”陡然從溫雪塵掌心冒出的碩大甲蟲把徐行之驚出一身冷汗,隻覺頭重腳輕,恍然間如同跌入了漩渦之中,在巨大的吸力下,距離這群人越來越遠。最終,他天旋地轉地跌落在了一張床榻上。睜開眼的瞬間,徐行之的腦仁跟炸開了似的疼。紅杉樹的草木香氣還殘存在他鼻腔裏,而他已經從那段屬於原主的記憶中抽身,回到了蠻荒中的高塔。……孟重光並不在臥房內,周北南卻在床邊,彎著腰,正在給徐行之整理枕頭。發現徐行之醒了,周北南頓時麵露尷尬之色,指著枕頭說:“……你出汗太多,我給你換一個枕頭。”解釋完後,他又露出一臉“我操解釋這麽多幹什麽”的微妙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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