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乃至情至性之人,想起王孫對待自己,有如家人骨肉,義重如山,今竟因目已一時莽撞,致令葬身火海,止不住熱淚盈眶,用手敲著腦袋,連聲悲喊道:「大哥是我害了你……」


    就在這時,一條纖影緩緩朝他行來,正是那位火窟餘生,自食惡果的公孫雲娘。


    陸文飛自負重傷,復因義兄慘死,心中悲通萬分,耳目早已失聰。公孫雲娘來到身後,他仍渾如未覺,猛地一握拳頭,恨聲道:「這都是雪山盲叟父女,害人害己。公孫雲娘雖死亦不足解我心頭之恨。」獨自發了一會狠,復又吼道:「罪魁禍首,仍是避秦莊,有天陸某要把你那莊子夷為平地。」


    陸文飛身上有數處為火灼傷,又重重挨了一掌,隻因悲痛義兄慘死,暫時忘卻身上痛苦。當他舉步想要跨進火場,找尋義兄屍體時,突然一個踉蹌,幾乎摔倒,這才想到自己已然身負重傷,不覺廢然一嘆。


    雲娘原是尾隨追趕王孫,跑了一程,突覺不妥,暗忖:「我這一追去,如若剛巧與避秦莊的人碰上,那可是大為不妥之事。」


    心念一轉之下,立時收住腳步,撤了回來,意欲找一找「不醉居」還有沒有劫後餘生之人。


    她這一撤回來,剛好遇見陸文飛一路踉蹌奔了過來,心裏不由一動。她久歷江猢,一眼便已看出他已身負重傷,暗忖:「這真是天假共使,此刻他身負重傷,如能將他擒獲,便可換爹爹的自由,然後與爹爹遠走高飛,脫離這是非之地。」


    於是悄悄掩到陸文飛之後,舉手正待出其不意將他製住,可是,不知怎的,竟怎麽也不忍下此毒手,猶豫再三,忽見陸文飛身形搖搖欲墜,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攙冷笑道:


    「他又沒死,何苦哭成這個樣子!」


    陸文飛一驚之下,急回頭看時,竟是公孫雲娘,不禁驚詫道:「你怎麽出來了,那我大哥呢?」


    雲娘沒好氣地道:「他已經走了,這該放心了吧?」


    陸文飛仍不相信道:「當真嗎?」


    雲娘嘴唇一撇道:「難道騙你不成?」


    陸文飛長籲了一口氣,一塊石頭落地,忽然撲地一屁股坐下。


    雲娘用手攙扶道:「你傷得不輕,我扶你找個地方歇息去,等到火毒攻心便不好治了。」


    陸文飛被火灼多處,有些並已深陷入肉,此時俱都發作起來,隻覺得全身猶如火灼一般,精楚異常。更壞的是內腑亦已震傷數處,且不能運功止痛。隻因他乃極其好強之人,咬牙一挺身,站立起來,輕輕推開雲娘的手掌道:「不用攙扶,在下還能挺得住。」


    雲娘細看他身上,幾乎是無處不傷,不禁嘆了一口氣道:「離此不遠有家獵戶,我認識他,咱們去他家吧。」


    她伸手又來攙扶。


    陸文飛閃身讓開,踉蹌前奔道:「姑娘請在前領路。在下尚能勉強行走。」


    雲娘知他不願讓自己攙扶,隻得在前領路道:「跟我來吧。」


    她知避秦莊此刻必已派人四下搜查,心中不斷轉著念頭。


    二人行了約有三五裏,星光照耀下,隱約發現山窪之內有一處茅屋。


    雲娘輕聲道:「就是這裏了。」


    陸文飛強提著一口真氣,踉蹌而行,額上不住地滾著冷汗,雲娘搶前二步,在柴門敲了幾下,裏麵傳出一個老婦人噪音道:「誰呀!」


    雲娘嬌聲道:「大娘請開門,我是雲娘。」


    柴門應聲開啟,一個頭髮斑白的老婦人,略現驚惶地探出頭道:「是公孫雲娘嗎,剛才鎮上失火,莫非是店內走火。」


    雲娘長嘆一聲,扶著陸文飛進了草堂。


    老婦人見她麵容黯淡,心裏一跳,掩上柴門,把屋內的燈火端了出來,悄聲道:


    「剛才鎮上失火,我就擔心是店內出了事,是以看標地趕快去看看。」


    突然一眼發現陸文飛滿身傷痕,不由失驚道:「這位是誰?竟被火燒成這個樣子。」


    雲娘似是心事重重,含糊答應著,隨道:「大娘,你去睡吧。」


    老婦人搖頭道:「那如何使得?待老身去拿點藥來替這位公子把傷口敷上。」


    陸文飛身上傷勢很重,如果僅是外傷,練功之人自然能夠挺住,但他內傷甚重,一時無法運息,增加甚多痛楚,當下扶著一張竹椅坐下道:「大娘不用費心,在下歇息一會就走。」


    老婦人沒理會他說什麽,轉身朝臥房行去。


    雲娘緩步行到陸文飛身前道:「你身上好像負有內傷,不知重不重?」


    陸文飛微啟雙目道:「若能有兩個時辰的運息,內傷使可平復。」


    雲娘微感吃驚道:「那是很重了。」


    陸文飛緩緩閉上雙目,暗中提氣運息,竟沒答理她的話。


    雲娘心知敵方早晚必會找上門來,肚內暗暗盤算,此刻若是出手,必可一舉將陸文飛擒獲。隻是將他交給避秦莊後,自己父女能否說身,實在沒有這份把握,是以心中躊躇,一直舉棋不定。


    這時老婦人已由屋內抱了一個瓦罐出來,行到陸文飛麵前:「此是老身祖傳偏方,不論火傷或滾水燙傷,均有奇效,公子先敷上點試試。」


    陸文飛雖是閉目運息,一則擔心敵方追蹤前來,再則地方甚不隱秘,故心情極是紊亂,試了多次,均無法將真氣提聚運轉,聞言睜開雙目道:「有勞大娘了。」伸手便要接瓦罐。


    雲娘搶前一步將瓦罐接過道:「我來替你敷上吧。」


    老婦人道:「那也好,姑娘且替公子敷藥.老身去下廚,弄點吃食來。」


    轉身往廚下去廠。


    雲娘掀開瓦罐壇一看,裏麵乃是半罐黑褐色的漿水,於是撕下一塊衣袖,沾一些漿水,緩緩滴在陸文飛傷口之上。


    陸又飛隻覺那漿水清涼澈骨,滴在傷口痛苦頓減,遂道:「這偏方果然不惜。」


    雲娘一麵為他敷藥,嘴裏卻答道:「這偏方既有神效,敷完藥咱們還是走吧。」


    陸文飛沉吟有頃道:「『不醉居』遭逢巨變,令尊心裏定在掛念著你,我看你該回去看看他。」


    雲娘唉聲一嘆道:「你以為小妹還能去見我爹嗎?」


    陸文飛奇道:「為什麽不能?」


    雲娘幽幽地道:「如想父女重見,除非是……」


    說到此處,她倏然停住不言。


    陸文飛想了想道:「他們竟以令尊的性命要挾,迫你找出藏寶秘圖來?」


    雲娘黯然一嘆,欲言又止。


    陸文飛又道:「太行山群雄畢聚,以姑娘一人之力,豈能取得藏寶圖,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雲娘嘆道:「他們認定你與王孫二人之中,必育一人懷有藏寶圖,且俱都落在『不醉居』,是以責令小妹辦理此事。」


    陸文飛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此說來,你父女對在下蓄意結交是另有目的了。」


    雲娘瞥了他一眼道:「我爹在江湖上,雖是出名的老謀深算,還不到對一個後生晚輩下工夫,你不該往這裏想。」


    陸文飛冷笑道:「事實俱在,令人不得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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