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佻地勾了勾姬無鬥下巴,坐到他對麵。姬無鬥不自在地看著她,定定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所以,在下想要去冒險見陛下一麵。若事情當真如梁將軍信上所言,那大陳危在旦夕,若坐以待斃,隻怕就隻剩十日命數了!殷兒,我……”慕容殷說:“好。”姬無鬥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不由又愣了一下,他遲疑道:“好?”“你想讓我幫你見父皇,我答應你。”慕容殷說著方苦笑了一下,“但我隻怕你會失望。”姬無鬥反應過來喜道:“太好了!別說這個,殷兒你願幫我,我怎麽會失望?”慕容殷道:“喲,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救國圖存,我隻是順帶的。”姬無鬥當即義正言辭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隻要你好好的,就是大陳……就是大陳不存在了,我也不在乎!”慕容殷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姬無鬥的臉,懶懶道:“好啦,走吧。抓緊時間,早朝很快就結束了。”“……我父皇侍衛很多,我有辦法避過他們進入房間,但是他房間裏一直會有兩個內侍,雖然不一直待在內室,但是有任何動靜他們都能聽見……”“那怎麽辦?”慕容殷從袖子裏拿出一根細長的管子,朝著姬無鬥晃了晃:“那就得憑借我多年采花賊的經驗了。”姬無鬥:“你還當過采花賊?”“安心,以後單采你。”姬無鬥:“……”姬無鬥跟著慕容殷一通胡走,從密道爬出來聞到一股藥材混著熏香的味道,他正想開口詢問,卻見慕容殷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安靜。她匍匐在地悄無聲息地爬到內室門口,把簾子掀開一角,把管子伸出去。無色無味的煙在外麵看門的內侍之間蔓延,他們彼此看看,不知為何都感到頭暈,片刻後都睡了過去。慕容殷見大功告成,把姬無鬥從密道拉了出來,喜道:“好了!你有什麽話,趁現在快對我父皇說!”姬無鬥在皇帝的寢室頗有些不安,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他小心翼翼站在床邊,正愁怎麽叫醒陛下,卻見對方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深邃的眼瞳藏在層疊的眼皮和皺紋之下,在一瞬間露出鋒芒。姬無鬥呼吸一窒,仿佛被對方的目光刺穿了。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口稱道:“陛下!臣知罪,但臣有要事非要陛下知道不可!”姬侍郎在早朝時心神不寧。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了,多年混跡官場,他早就懂得眼觀鼻鼻觀心,不參與任何爭議的道理。更何況,他一個禮部侍郎,也沒有多少事情非要他發表意見。但是今天不同,他剛剛把大兒子送入紫禁城的龍潭虎穴,還不知道能不能夠出來。他本不該讓孩子去冒險,但被無鬥一番勸說,不由想起了家中的發妻和幼子,最後竟是退縮了。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也許他確實是老了,也沒用了。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今天的朝會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孫丞相和吳丞相一如既往的針鋒相對,兩方勢力彼此攻訐,這都還是常見的情形。但是,不知為何,吳家今日心思似乎並不在朝會上,對各種事情都不甚熱心,放任孫家攻城略地。吳丞相嘴角含笑,一臉安詳,像是心裏已經篤定自己能贏。這是為什麽?姬侍郎想不明白,索性低頭養神。但他不是蠢人,排除雜念後很快意識到了唯一可能的情況:難不成,是吳家把叛軍引進來的?吳家常年被孫家壓過一頭,這次想要借叛軍重新洗牌也不是不可能,這也能解釋叛軍一路長驅直入無人阻擋了。但是……吳家當真會這麽做?姬侍郎雖然知道聖人教導就是個屁,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人大膽到這個程度。但他很快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叛軍能夠和吳家牽上線,那叛軍高層一定有人了解朝中的微妙,那個人說不定就是本朝官員!不,再深想一層,會不會根本就是吳家操縱的叛軍?也許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樣,叛軍並不是一幫活不下去的流民,而是勢力洗牌的傀儡。姬侍郎閉上眼睛,在心裏歎息一聲,暗暗祝願無鬥那邊能夠順利。無論事實如何,叛亂後局勢怎樣變幻,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有人會死,有田會荒,有城會空。任何目的的戰爭都會令民生凋敝,這也是姬侍郎不願意看到的。忽然周圍人都俯身行禮,姬侍郎也跟著行禮,轉身退朝。他一邊做,一邊卻覺得這次的朝會也太短了吧。因為吳丞相那邊沒有積極回應,一切按照孫丞相的意思操辦,朝會連平時一半的時間都不到。按照慣例,兩位丞相早朝完畢要去見陛下報告情況,也就是說……無鬥……想到這裏,他一個踉蹌,差點從台階上摔下去。同僚拉住他,怪道:“姬侍郎,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