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川都死了這麽多年,江陵更不可能耿耿於懷。但是再度看見這雙相似的蛇瞳,舊時的記憶翻滾, 江陵難免有些訝異, 難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罷。江陵愣神時, 離他最近的梅疏遠, 自然察覺到了身邊之人臉色不太對,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怎麽了?”梅疏遠目露疑惑。江陵對上梅疏遠的目光,陡然回神, 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方才道:“這是我見過的第三位蛇瞳之人,有些驚訝罷了。”言罷,江陵攏於衣袖下手指動了動,開始掐算時間。這對江陵來說,易如反掌,幾乎是瞬間,他便收回了手。時至今日,這個世界離他“死去”已經過了二十年了。雖然修真者生育不易,但是錦衣若是早早成親,如今有個七八歲、生的粉雕玉琢的女兒也不稀奇。“另外兩人是誰?”梅疏遠的聲音傳來。江陵並無隱瞞,直接回答:“故人罷了。”隨後,他拉住了梅疏遠的手臂,用唯有兩人才聽到的聲音,說起來往事。無論是他江家家主的身份,還是他親手殺了姐夫、收養小外甥的事……都毫無隱瞞。提及起往事時,江陵無甚傷懷,神色間甚至有些釋然。“我第一次抱住那個孩子時,他還那麽小,那麽柔弱無力,就算我毫無防備,他也傷不了我。”“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他女兒都這麽大了,也不對,也不一定是他女兒,畢竟隔得這麽遠,我感應錯了也說不定……”台上,那個小姑娘便怯生生的站在原地,偷偷抬頭去瞧澤芳宮的仙子。小姑娘額頭前剪著一排整齊的劉海,顯得眼睛又大又圓,皮膚又白又嫩,就算瞳孔異於常人,也容易招人喜歡。那幾位澤芳宮的女仙雖然很少踏出落芳州,但是見識非凡人所及,自然不會對這樣一雙眼睛大驚小怪。而她們本來就喜歡孩子,見到這樣一個可愛小姑娘,自然也喜歡。便有一位叫蘇曼的女仙走到了小姑娘麵前,彎下腰身,露出秋水芙蓉似得笑容:“小丫頭,你是想成為澤芳宮弟子嗎?”小姑娘搖了搖頭,很快又點了點頭。蘇曼稀奇:“你怎麽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難道是你爹娘要你來,但是你舍不得離開爹爹娘親,所以不想來?”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蘇曼先前見過不少這樣的小姑娘。小姑娘露出不安的神色,偷偷往台下瞧了一眼,完了咬唇,露出委屈兮兮的神色來:“……想。”“那你叫什麽名字啊?”“安安。”“多大了?你爹娘可來了?”“我爹娘沒來。”“沒來?怎麽會沒來?”蘇曼直起了身子,目光樣台下刺去,臉上滿滿的不解,“誰家這麽缺心眼,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也敢放出來,就不怕有誰拐了去嗎?”“娘親爹爹不知道我出來了。”安安立刻解釋。簡而言之,離家出走。蘇曼懂了。“安安,你別怕,隻不過是登記一下罷了,等登記後,你便可以跟那些小姑娘一起玩了。”蘇曼指了指登記完後,等待探查資質靈根的小姑娘,哄道,“在這裏,有我澤芳宮罩著,很安全的。而我澤芳宮一向來講理,要是你父母不同意你入澤芳宮,我們就送你回去。”安安看了眼跟自己同齡的女孩,稍微放鬆了一些。蘇曼耐心詢問,自稱安安的小姑娘便乖巧回答。一大一小,一問一答,磨蹭了半天,最後什麽都沒問出來。因為安安一問三不知,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孩子,大概是離家出走的,離家出走之前,從來沒有出過門。蘇曼放下了手中的筆,扶了扶額頭,有些頭疼:“算了算了,不問了,等你父母尋來就知曉了。”安安又往台下看了一眼,仿佛在找什麽人,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安安,你先去那邊坐著。”蘇曼笑著揉了揉安安胖乎乎的小臉蛋,“姐姐我去給你拿盤鮮花餅,你先吃著。”“嗯嗯。”安安趕緊點頭,她性子過於羞怯,卻被教導的很好,趕緊行了一禮,“謝謝仙子姐姐。”安安跟一堆小女孩坐在一起,一人一個鮮花餅,小口小口吃的時候,蘇曼以及另外幾位澤芳宮的仙子則繼續忙。有的給小姑娘登記,有的給小姑娘測試靈根資質。江陵將往事大致跟梅疏遠說了些後,目光穿過人群,直直盯著一個方向:“那熊孩子是誰?”安安說話時,不斷往台下瞧,並不是因為不安羞怯,而且在看一個人,一個穿著跟安安差不多,上竄下跳的小屁孩。澤芳宮那位叫蘇曼的弟子,之所以沒有發現那小少年,是因為那小少年用了一件屏蔽氣息的法寶。法寶非常不錯,關鍵時刻可以救人一名,可惜,在江陵麵前,卻無所遁形。小少年年歲輕,身量矮,擠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淹”了,便搬了兩條長凳疊放著,自己站在長凳上往台上看。小姑娘嘴巴鼓鼓的回視,小少年便衝著她擠眉弄眼,嘴巴開開合合,無聲說了七個字:安安是個膽小鬼。小姑娘癟了癟嘴,神色更委屈了,像是在控訴什麽,要不是鮮花餅,差點兒就哭了。“安安。”蘇曼念著名字,朝著安安招了招手,“輪到你了。”“是。”安安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慢吞吞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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