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落在身上,讓錦衣上的血無處掩藏,江臨川一瞬間如臨深淵。“爹爹!”男童再度對著頭顱呼喚,卻無人回應。男童恍然明白了什麽,圓潤的臉皺成難看的一團,眼睛湧出豆大一顆的淚珠子,即將哭出來時,被人慌亂的捂住了眼睛。江臨川的手染滿了白近真的血,將男童白嫩嫩的臉頰弄髒,他用惶恐不安的聲音惡狠狠道:“不許看!”第196章 劍仙(二十二)一百八十九徐陵白家一事落幕, 江臨川抱著才五歲的外甥回江家。他臉上沾的血珠子已經涼了, 在蒼白的皮膚上結出暗紅的痂, 神色空白,無喜無怒,唯有漆黑的瞳孔映出殘破的建築物, 以及一地的屍體。男童在他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柔弱無力的小手抓著江臨川的頭發、臉頰,卻連皮膚都抓不破,最後哭累了,才在江臨川懷裏睡過去。江臨川鬆開了捂住孩子眼睛的手,手心濡濕溫熱,那是白近真的血, 也是小外甥的淚水。被涼風一吹,淚水和血液的混合物迅速涼去, 冷進了骨頭裏。此時正是深秋,徐陵種滿了紅楓, 像是燃燒的火焰似得, 仿佛要把所有濃烈的色彩, 賦予這個郡城。江臨川踩著滿地楓葉, 恍然回首。遠遠看去,倒是看不到白家的毀損之處, 隻覺得瓊樓玉宇,巍峨華貴。然而江臨川很清楚一件事,若白家是盤旋於徐陵的一條蛟龍的話, 此時已經被他們砍下了龍首,隻剩下一具尚且龐大的軀殼罷了。“我記得,白近真一直對錦衣很好。”江臨川幽幽開口。追隨於他的黑衣侍者無法得知渾身鮮血、仿佛厲鬼、卻偏偏抱著一個白嫩嫩孩子的主人在想些什麽,隻能垂首稱是。“所以我放心的將錦衣交給了他五年……嗬。”若有若無的輕笑一聲,江臨川抬步,不再回頭。一片楓葉自枝頭飄下,在他衣袂間滾落。回了江家後,白錦衣醒了過來,又是一頓哭鬧,這孩子脾氣死倔,不吃不喝就是哭,不管是誰都沒轍。江臨川將渾身的血腥味洗淨,脫了錦衣玉帶,換上了一套比較親和的素淨青衫,仿佛要把現在的自己和白家那個修羅厲鬼似得自己徹底區分開來。他拿著一個木製彈弓試圖逗外甥玩,小彈弓是他在獵戶家養傷時,小皮猴送他的,非常的粗糙,當時小皮猴得意洋洋的說:“這是我自個兒做的,可好玩了。”白錦衣就比皮猴小那麽幾歲,江臨川覺得,小外甥也該喜歡的。他還朝著小外甥笑了笑。眉梢眼角的淩厲譏誚盡皆收斂,唯留下幾分溫柔和孩子氣。然而小外甥見了他,哭的更厲害了。安之、若素摟著白錦衣哄。江臨川退後到門檻處,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直至深夜,霜天月色照了他滿身。大概是鬧騰太過,孩童又太脆弱,到了晚上白錦衣發起熱來。江家一堆修煉的丹藥,卻找不出治療小孩病症的丹藥來,江臨川就吩咐黑衣侍者把江家的煉丹宗師尋過來,給孩子看病。大半夜被拉過來的煉丹宗師看著杵在門口的家主,又看著被侍女們輪流照顧的男童,深刻的覺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卻又敢怒不敢言。煉丹宗師離開之後,比較細心的若素拿著沾濕的帕子給男童擦拭額頭,安之則在鼓搞幾味靈藥。據宗師說,天下靈植這麽多,拿幾樣解百毒又藥性溫和的,磨成粉兌水給孩子喂下就行,保證不會出人命——非常的有庸醫風範。將白錦衣額頭的冷汗拭去後,若素收了帕子正要用涼水泡一下時,身側多了一截青色柔軟衣料。“主人。”若素一驚。“噓——”江臨川手指抵唇,半蹲在床榻邊,抬手撫上小外甥的額頭。孩子的額發有些濕潤,臉頰紅彤彤的,微燙的溫度從額頭蔓延到江臨川的掌心。江臨川呢喃:“也隻有現在,這孩子才會乖乖讓我碰。”“我是他舅舅,怎麽也不會傷他,但是他很怕我……”若素聽的心酸,低頭掩飾了眼角的濕潤,她也算是陪著這對姐弟長大的“老人”了。江臨川低頭,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自己的小外甥。才五歲的孩子,麵容不曾長開,但是口鼻很像白近真,一雙眼睛卻像江相宜。江臨川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想,像白近真的話,小外甥以後估計非常俊美,但是眼睛像姐姐的話,這份俊美中又多了一分秀氣,應該會很討女孩子喜歡。不像他,孤家寡人一個……江臨川親手喂小外甥喝了藥,待他退熱,睡得又熟又甜時,方才起身離開。“主人,夜間風有些涼。”安之抱了一件外袍,欲要給江臨川披上時,被他抬手拒絕。“不用了。”江臨川搖頭,“你們好好照顧他便是。”言罷,踏出燭火的範圍,走在清幽的月色下。安之趴在窗欞上,看到樹木掩映下站著一個少年,那少年挺拔秀美,如翠竹又似白玉,有著整個江家都沒有的純淨氣息,特別是他一雙眼睛,澄澈如翠湖,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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