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了解你。”江陵最後一句話,格外的柔。他還是愛麗絲時,因為一個意外而提前離開血族世界,而現在,他想知道那個被他遺留在血族的少年,後來到底經曆了什麽。“……我直接回了昆侖宗。”梅疏遠想了想,輕笑回答。江陵未語,神色嚴肅。“我拜入昆侖宗後,便一直跟師父在山巔修煉,除非任務,幾乎很少出門。宗門一切大小事務,都由大師兄處理,師父從來不露麵,所以我也沒有在任何慶典上出現過。”江陵明白,這一次,梅疏遠口中的師父,是昆侖宗主。“說出來你別笑話我……”梅疏遠歎了口氣,略有些窘迫。“笑話你我是小狗。”江陵自黑了一把。梅疏遠微微彎了彎唇角:“那個時候,我身受重傷,也不知道怎麽走回昆侖宗的,一到山腳就往地上一躺,衣服上的血沒幹透,在地板上留了幾個血印子。幾個守山門的小弟子過來,看我一身陰冷邪氣,衣服上還有血,直接被嚇跑了……然後,我就被五花大綁抓了起來。”“……”笑個大頭鬼。“他們裏頭,居然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就算我拿出自己的令牌,也以為我是殺人奪寶拿到的,一堆人聚在一起,討論怎麽處理我這個魔修。”梅疏遠微頓,語調輕鬆,仿佛在說什麽非常有趣的事,“這個說殺了好,那個說魔修作惡多端,不能讓我這麽輕鬆就死了,最後一個說:師兄們說的都對。”江陵完全笑不出來,感覺冷的很,還有點兒想打梅疏遠一頓。“沒幾個人信我是道修,信我是昆侖宗弟子,這個時候,秀芷那個丫頭出現了。她那時才五六歲,是大師兄的獨女,我教過她幾天心法,她就一直記得我。當時,她拉著我的衣袖,喊我哥哥。”“無鋒真人來了嗎?”江陵提出疑問。梅疏遠搖了搖頭:“大師兄是後頭過來的。”“秀芷和我不同,那個丫頭從小就愛鬧,幾個山頭都混了個眼熟,所以那些個弟子就將此事層層通報了上去。我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我師父最後出現了……他的臉色非常冷,身上殺意比所有人都重,他還是第一次露出這種可怕的臉色,整個大殿沒一個人敢說話,連我都清醒了許多。”“昆侖宗主……他後頭是怎麽說的?”“他直接帶走了我,到達昆侖山巔後,喝退了所有人,當場就拿劍指著我,問我是不是修煉了魔道功法……我師父比較我行我素,他認定了一件事就很難鬆口。”江陵在心中猜測昆侖宗主會怎麽做時,便聽梅疏遠說:“那個時候,師父一劍就要斬殺我這個邪魔,大師兄抱著秀芷過來了,攔住了師父。後頭我那幾個師兄弟也過來了,都為我求情,師父才放我一命。直接扔了進了地牢。”“……昆侖宗主可真草率。”梅疏遠這兩個師傅,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可以為了自己,毫不猶豫殺了自己徒兒,一個卻要斬妖除魔,除了梅疏遠這個魔頭。“後來的事沒什麽好說了,我在地牢待了一個月,然後被關進了風雷崖接受懲罰。”梅疏遠微微勾唇,“送我去風雷崖的是大師兄,大師兄送來了明光珠,說是師傅賜給我的,他當時說……”想了想後,梅疏遠咳了幾聲,學著無鋒真人當初的神色,一本正經開口:“疏遠啊,你還小,一時間走錯路不要緊,重要的是知錯就改,明光珠可以淨化邪氣,你隨身帶著,以後萬萬不要胡鬧了。”“然後我就進了風雷崖……”“服氣,真是服氣!”江陵感歎了幾句,語氣一句比一句重。“相信你一下會死嗎?”江陵挑眉。“沒人會信我的,我當時那種情況……”梅疏遠搖了搖頭,聲音被風一吹就散,“反倒是我有些對不起他們,這些年來,師父大師兄他們,一直以為我已經消除了邪氣,可是我身上的情況要複雜多了……明光珠最多隻能壓製,無法完全消除。”“我就信你。”江陵斬釘截鐵。梅疏遠猛的抬頭,似乎在確定這一句話的真假。江陵肯定:“我相信你,你今天對我說的話,都是實話。”清碧色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在水霧愈加濃時,梅疏遠閉上了眸子,歪進了江陵懷裏,聲音悶悶傳來:“我剛剛說的,都沒騙你。”江陵笑了起來。風雪雖然停止,卻依舊有些冷。梅疏遠傷成這樣,身上便有些涼。江陵握緊了梅疏遠的手,想將這隻手溫熱起來。這麽做時,梅疏遠若有所察,輕輕回握。手指間的力道另江陵一愣,他突然發現自己剛剛的想法……居然這麽溫柔。梅疏遠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歡快,交握的兩隻手稍稍舉起,在微弱的光線下,兩人的手上都有些交錯的疤痕,卻十指相扣,仿佛將最溫柔的情感寄予其中。江陵看著有些呆,梅疏遠便握著他的手,搖了搖,一次不夠來兩次,像個找到新鮮玩具的小孩子,又像在撒嬌,勾的人心頭亂撞。“你是小孩子嗎?”江陵忍不住嘀咕了一聲,聲音非常輕。隨後他低頭去瞧梅疏遠。梅疏遠察覺到他的目光,偏了偏頭,靦腆的側過臉,隨後又不甘心似得,轉過頭來,同江陵的目光對上。江陵神色認真,眉眼間卻含了幾分猶疑,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猶豫。可是這份猶豫之外,卻是動容和溫柔。這對梅疏遠來說,便足夠了。於是他笑了起來,無聲而笑,唇角彎彎的,眉眼微微上揚,清碧色的眸子中落了一層柔和的水光。“……”江陵再度覺得心尖被勾了一下。他想,上個世界他便錯了,不能讓那個錯誤延續到這個世界,他無法停留在一個世界的,無法永遠陪伴對方……那就不要去招惹第二次。可是,心裏的聲音卻告訴他,他已經招惹了。他又不是眼瞎,自然看的出梅疏遠對他的感情,就這麽真摯的攤在他麵前,期待他的回應。“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江陵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幹巴巴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