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我一回家就打開了書包,雖然平時的我一回家是打開電飯煲開始煮飯,但夢中的我卻打開了書包,然後從裏麵拿出了一本還挺厚的書,書的名字叫《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不是常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嘛,我在拿出這本書時的姿勢就像是在捧出一本價值和等體積黃金相當的書,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真的在捧著一本密度高達19.32克每立方厘米而異常沉重的黃金書,同時也沉重得像是承載了我下半輩子的人生。


    黃金屋的下一句是顏如玉,顏如玉的意思是美麗的女子,而我翻開書頁的樣子也像是手指輕滑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我先是捏起書頁的一角,然後慢慢提起來再慢慢地翻到下一頁,動作輕得像是在撩開正在熟睡的女子臉上的發絲,害怕過於用力會吵醒她,也像是在一根根地摘取蒲公英上的白色絨毛,手上的動作很輕柔,就連氣息也屏住了,生怕呼吸的氣一下把絨毛全吹飛了。


    突然,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因為我看到在第86頁和第87頁的中間夾著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在信封的封麵處還有一個用紅筆畫出的愛心。


    在看到這個信封時,我有一種不真實感,像是在做夢,在這麽一本學習氛圍異常濃厚的《五三》裏怎麽會出現這種“禁忌之物”,這一看不就是情書嘛,誰放進去的?


    好像是我放的……


    我回家第一時間拿出這本《五三》就是為了裏麵這個信封。


    我想起來了,在回家前,在學校裏,我的女神給了我這封信,當然了,她並不是麵對麵給我的,而是放在了我的抽屜裏,但我知道是她給我的,因為當時班上已經放學了,隻有我和她在教室裏值日。


    在搞完值日的收尾階段,我主動拿過她的拖把,說現在太晚了,天快要黑了,所以讓她先回家。


    而就在我洗完拖把回來後,正收拾東西回家時,我在抽屜裏摸到了這個粉紅色信封,而且上麵有顆大愛心,看起來就像……


    我環顧四周,教室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而在這之前,教室裏就隻有我和我的女神,難道這個信封是她給我的?


    我這樣想著,看著不過輕飄飄卻一隻手拿不穩的信封,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了,咚咚,咚咚……


    因為那時已經放學挺久了,學校裏的人該回家的早就回家了,所以此時的學校比平時安靜不少,再加上此時我的心跳聲像是在打鼓一般,在這些條件的疊加下,我聽到了平時聽不到的心跳聲,它正咚咚地在我耳邊響著,也咚咚地震動著我的身體,像是站在一個大音響前麵,震得我全身的毛發都豎起來了。


    而我似乎變成了一個音響,正在不停地往外播放著心跳聲,而音源則是手上的信封。


    信封拿在手上,心跳聲順著手臂傳到了信封上,仿佛也帶動著一起震動了,然後,震動的幅度愈加強烈,手上的信封像是變成了蝴蝶的翅膀,一上一下翻飛著。


    為了製止住這種情況,我放下了手中的信封,可並沒有用,手還是在抖著。


    對哦,我所變成的音響是有藍牙功能的,所以即便是和身體脫離了鏈接,但我的心和信封上的心還是在連接著。


    看來,解鈴還係鈴人,隻有打開這封信,看到裏麵的內容才能完全終結吧。


    想到這裏,我再次朝信封伸出了手,手離信封越來越近,手也越來越抖了。


    突然,就在這時,在耳中的心跳聲裏,我聽到了一聲十分突兀的聲響,在聽到這聲響時,我的手馬上變平穩了,然後迅速地把信封夾在了桌子上攤開著的一本《五三》中並合上了。


    “啊~~~~”


    聲音來自我的身後,在教室的角落,來自於一個蓋著校服、看不到人像是空無一人的桌子,在剛剛轉頭的一瞬間,我好像看到那件校服動了,像是和我的心跳聲一起“共震”了一拍,但此時我的心跳聲卻變平靜了,耳朵中的心跳聲頓時消失了,隻剩下如潮水退去般的安靜,手也變得平穩了。


    動了嗎,還是說我眼花了,剛剛值日的時候教室裏明明就隻有我和女神兩個人,而且那個位置還是……


    “啊~~~~~”


    又是一聲,這時我終於可以肯定那裏有人了,隻見一隻手從校服底下伸出來,然後抓住,隨後一扯,校服掉在了地上,而我看清了校服底下蓋著的人。


    果然是他,也隻有是他了,我們班……甚至是我們學校的一霸。


    “啊,今天怎麽天還沒黑就起床了。”桌子上的人抬起頭看向窗外,此時正值黃昏,遠處的天邊半黑半黃,看樣子隻需要再過十來分鍾,天空應該就會如他所願地變黑了。


    所以現在請你快點再睡下去吧。


    我這樣想著,我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他醒了,而他平時在班裏都是在睡覺,即便講台上的老師講課聲很大,他也從來沒有抬起頭來。


    而他今天卻醒了,在這一片不同尋常的安靜中。


    而在這一片安靜中,就隻有我和他在這裏。


    “啊,還有人啊,果然是醒得太早了。”桌子上的人很自然地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接著掃向整個教室,最後目光定在了我身上。


    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再次變得劇烈起來,充滿整個耳朵的心跳聲再次席卷而來,隻不過這次心跳聲的音源就不是信封了,而是桌子那邊看向我的人。


    雖然他看著我說出了那樣的話,但句式並不是疑問句,語氣也沒一點疑惑的意味,隻是和平常吃飯的時候吃多了一碗飯,然後說“好飽啊”的意思差不多,不過在我聽來卻是質問我為什麽把他弄醒了。


    我本想解釋什麽,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有種被天敵瞪住的感覺,也像是同物種的高階種族對上了低階種族,有一股被壓製了的感覺。


    “同物種”嗎?那確實。


    我和他確實是“同物種”,都是屬於“透明族”的,他是上學的時候一直睡覺,什麽活動都不參加,也不和班上的任何人說話,像是一個教室裏的裝飾品,每天都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以至於時間久了就變成了“視而不見”的透明物。


    而我是一滴融入一大桶水中的水珠,和身邊的同學一樣照常上課、參加活動、也一起放學,在這一大幫同學中,我變成了“他們”,對周圍的人來說,我是毫不起眼的小透明。


    我們倆都是透明的,但本質卻天差地別,我是一滴透明的水,他是一塊透明的冰,我們被放進一大桶水中後,從外麵看都是透明的,看不出冰在哪,也看不出剛剛滴入的水去哪了,但隻要伸手進去,便能一下摸到不同。


    這種不同就是學校一霸身上所經曆的事了,我曾聽聞他在南國街的公共廁所上廁所時被十來個騎著摩托車的人堵住了,但他卻一個人打趴了這十幾個人。


    還有市府廣場的廁所,聽說那次對麵還帶刀了,但還是被打趴了。


    不過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學校裏的廁所,因為那次我看見了整個過程,那次是學校的文體節,為了向外界展示學生們的德智體美勞,主要還是德體美勞,沒有智,因為這一天的學校不上課,校門也可以自由出入,這也讓一些平日裏禁止進入學校的人混了進來。


    在和同學跑完20x50的班級對抗賽後,我打算回教學樓喝口水,因為這天學校可以自由出入,也不用上課,所以平日裏塞得滿當當的教學樓裏十分安靜,像是放假了一樣,雖然說不用上課和自由進出校門這兩點放在一起也和放假沒什麽區別。


    然而,就在本應該很安靜的教學樓中,我卻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和叫喊聲,由遠及近、最後出現在我麵前。


    因為廁所在走廊盡頭,也在走廊盡頭的樓梯拐角處,所以正在上著樓梯的我一拐彎就看見樓梯上正飛著一個滿臉是血的人,他落在我麵前,看了我一眼,然後也不說話,徑直地衝進了廁所。


    然而腳步聲並沒有結束,在他進入廁所後的兩三秒,樓梯上出現了一波人,他們穿著改過而高得能包住下巴的立領校服,褲子則修得很窄。


    這校服是我們學校的,但他們的臉一看就不是高中生,他們是誰,要這裏來幹什麽?


    難道……


    就在我剛把他們和進入廁所裏人聯係在一起時,那群人中為首的人就來到了我麵前,然後舉起了手中的鐵棍對著我的臉,於是我就看見了鐵棍的前端還沾有紅色的血跡,還正往下滴著。


    果然……


    “剛剛下樓的那個人去哪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手中的鐵棍,他是直接問我人去哪了,並不是問我有沒有看到人,再問去哪了,這說明了他很篤定我看到了人,也說明了要是我裝傻說沒看見人的話,我恐怕就會像剛剛那個人一樣被鐵棍打成一臉血。


    “他下去了。”幾乎沒有絲毫間隔,在他問完問題的下一個瞬間,我就回答了他的問題。


    在我回答完問題的下一秒,鐵棍就從我眼前離開了,那一幫人也下樓了。


    在看到他們走後,我的腳一軟,癱坐在了樓梯上,這種事對我來說過於突然,也超出了我能處理的範圍了,我隻是一個小透明,我不想碰上這種事啊。


    還是快點離開這裏,萬一他們發現我騙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可糟糕的是,我站不起來了,我的腳失去了站立的力氣,不受我的控製。


    更糟糕的是,隻不過才過了半分鍾不到,樓梯底下又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那一幫人又出現在根本站不起來的我眼前。


    “居然敢騙我,居然還不跑,你是在小看我嗎?”為首的人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搖晃著手中的鐵棍,一步步朝我靠近,“你是他的小弟嗎,這麽聽的他話,我還以為他在學校裏過得很孤單呢。”


    “喲,這次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你說話不是很快嗎,要不是在樓下碰到我的人,我還真被你騙了。”樓梯很短,在他說這幾句話的時間裏,他就已經走到我麵前了,然後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鐵棍,“剛剛他被打了一棍子還能跑得飛快,看看你能不能也跑起來哈哈哈。”


    說完,鐵棍揮下。


    我本能地閉上了眼,心想著這下完了。


    想法也就隻有完了,因為不知道這一棍子下來後,我還能不能活下來,所以想法異常的短。


    砰,哢。


    鐵棍撞擊聲和骨頭斷裂聲幾乎同時在我頭上響起,然後我的鼻子就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這股味道充滿了我的鼻腔,這不是血的味道,倒像是某種花香。


    因為預想中的痛苦沒有襲來,所以我睜開了眼,隻見一個拳頭擋在了我的頭上,也擋住了將要打在我頭上的鐵棍,然後我就看到拳頭上滴下了血液,接著我就看到了剛剛還囂張無比的鐵棍男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我回過頭,幫我擋下鐵棍的人正是剛剛跑進廁所裏的人,雖然此時的他臉上還滿是血液,看不清楚表情,但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戴著紅色頭盔的斯巴達戰士,有著以一敵十,甚至以一敵百的氣勢。


    不過,就算是如此斯巴達的外表,我感覺他此時的內心並不是斯巴達式憤怒,而是如老僧入定般的平靜,像是……


    “趁我睡覺的時候偷襲,這一點都不好。”他說話了,一邊說著,擋下鐵棍的拳頭一邊壓著鐵棍往前打去,鐵棍向後飛去,倒是砸中了拿鐵棍的人。


    我聽著他的話,想到我們班也有一個天天睡覺的人。


    難道……


    我感覺他就是那個人。


    在這一拳後,他又飛起來了,他從我頭上飛過,衝進了那一幫人中,然後像動作電影中的武術高手一樣,一拳一個,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人打趴下了,而且過程中沒有再被人打中過,即便攻擊方向是從後麵來的也能輕鬆躲開。


    果然……


    他就是那個人吧。


    這就是我在學校廁所看見的事跡,也是我和他唯一一次見過麵的經曆了,而那一次他的臉上還滿是血,雖然這一次他臉上沒有血,但他醒了。


    快說點什麽啊,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也不說話,再不說話的話可能就被認為在挑釁啊。


    我逼迫著自己說些什麽,比如“對啊,現在天還沒黑”、“吃了飯沒”、“你再睡會兒吧”之類的話,但感覺說出來更不妙,也說不出來。


    “你不回家嗎?”他又開口了,而這句話是疑問句,也用上了疑問語氣,內容也很平常,像是在問“你吃了沒”,而這時的我隻需要回答“吃了”或是“沒吃”。


    不過在這裏,我即便“沒吃”,也要回答“吃了”,所以我對他說:“我現在收拾東西準備回了。”


    說完,我拿起桌子上的幾本書就塞進了書包,當然了,我也把《五三》給塞書包了。


    不到三秒,我就收拾好了書包,然後對著他說了句再見,而他也回了我一聲再見,然後我就離開了教室,現在想來,他應該就是我死前見過最後一個同班同學了,即便這個同班同學一年都沒見過幾次麵。


    在回家的路上,或許是遠離了教室,遠離了教室的那個人,我的心跳逐漸平靜下來了,在這種情況下,我突然發現了他身上的一個盲點。


    怎麽我聽到的和親眼看見的事例都發生在廁所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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