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眼皮抽抽,到底未有隱瞞:“所知不過寥寥,真要算起,不外乎三樁罷了。”燕清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郭嘉便道:“最早看出來的,是呂大將軍戀慕主公。”想到呂布辛辛苦苦瞞那麽久,還是被看穿的模樣,燕清眼底不自覺地就柔和幾分,莞爾一笑:“你一向洞察入為,以他那情竇初開、就笨手笨腳的架勢,瞞不過你也是正常。”這話一出,又與直接承認何異?郭嘉心裏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跟著灰飛煙滅了。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接著道:“第二樁,便是那從不曾現身的所謂主母。鳳縷是為仙,倒來不就是呂奉先?”燕清撫了撫掌:“正是如此。”郭嘉苦笑:“一看透此事,其三便呼之欲出了——那二傻子非是膽大包天地癡心妄想,而是祖墳上冒了青煙,叫主公真看中了。”燕清笑道:“憑他無雙武藝、英雄氣概,又有似錦前程,勝過世間男兒不知幾許。真要說來,怕還是我此生有幸,方得他真心癡情。”郭嘉聽得牙根發酸,嘴角抽搐不止。燕清腦海中忽有靈光一現,恍然大悟:“這麽說來,奉孝剛當著眾人直麵,刻意行親密之舉,莫不是為奉先打掩護不成?”郭嘉輕哼一聲:“呂大將軍同主公形影不離,癡纏不休,哪有戰場上馳騁的威武霸氣?如此反常,且不說那些魚目有朝一日能否瞧出,公達處便絕無可能長久都瞞得過去。隻有將他疑心轉至嘉頭上,一時半會才能護得那二傻子不露陷罷。”燕清心裏一暖,暗歎一聲果然如此。即便不讚同他與呂布發展出超乎主臣的感情,作為被綁在一條船上的臣下也應當諫言,可郭嘉始終不忘身為友人的本願,是以明知這是表態的最好時機,還是毅然舍棄了潑冷水的念頭,默默給他們打算起來。郭嘉板著臉道:“總而言之,能瞞一陣,就再瞞一陣罷。然關於子嗣的難題,主公欲要如何解決?”“那倒不急。”繁衍後代的重要和緊迫性,大多是建立在本人壽數有限的前提上的,燕清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也暫未定好具體如何和平奪權,並未細思過對策,但並不認為那會是太難解決的問題。郭嘉卻將他這話當做有甚麽仙人用的生子秘方、可給那五大三粗的呂布來一碗湯藥,便略微放了心,感慨萬千道:“既然主公有了成算,嘉便不加贅言了。”燕清由他誤會,話鋒轉回方才道:“此計甚好,隻是……”郭嘉懨懨地抬起眼皮,瞟他一眼:“隻是?”卻見燕清注視他的目光裏有幾分好笑的寵愛,更多的還是無奈。郭嘉心裏瞬間警鈴大作。不等他發問,燕清便一本正經地解釋了起來:“你是一番好意,隻究竟有些當局者迷了。”郭嘉略想了一想,並不覺有甚麽不妥的疏漏,挑眉道:“噢?”燕清艱難地忍著笑,慢吞吞道:“常人有三妻四妾,屆時在世人眼裏,我不過是將女子換做男子罷了,單奉先一人,怎能填這欲壑?”“而你今日之舉,”燕清輕咳一聲:“在我看來,不見得能洗脫奉先,往後怕是能將你給搭進去了。”——話音剛落,燕清便難得地欣賞到了郭嘉瞬間變青的臉色。第191章 正中下懷燕清再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一陣,才一邊擦著眼角被生生笑出來的淚,一邊拍打著呆若木雞的郭嘉的肩頭:“奉孝啊奉孝,原來你是真未想到啊!”郭嘉卻連同他玩笑的精神氣都沒了,半晌才麵無表情地將燕清的手掰開,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他難得走出了一派氣勢磅礴,履邊刮起一陣小風,直將未鎮好的公文都吹起了一小片。早在認識燕清的第一天,郭嘉便對他斷人之準、判局勢之精極為驚豔,即便是現在,也從不懷疑,他們這一勢之所以能異軍突起,發展茁壯,早期最依賴的一個因素,無疑是燕清獨具慧眼,對有真才實學者擁有強大辨識和選拔能力。可他當年卻沒料到,自家主公不但在提拔人才上別具一格、絲毫不講究門第出身,就連品德也可以稍讓一步,還在選拔主母的時候,也沿用了這般標準……甚至還暗暗加了一條——性別也不在乎了。有個貪財好色的主公,固然是一場災難,可被這麽五雷轟頂過後,郭嘉才恍然意識到,太過潔身自好的主公,末了也不見得省心。隻是剛剛瞧著主公神情間流露出極歡喜那莽夫的模樣,他不知不覺地就摒棄了臣下當勸誡的立場,昏了頭腦一般地選擇了作為提供支持的友人,還鬧了這麽個笑話。被燕清調侃,他心神仍大亂著,也無暇辯駁,索性先回帳冷靜冷靜。郭嘉走之後,燕清就徹底沒了顧忌,仗著四下無人,索性不在乎形象了,變本加厲地笑得滾到了席上,甚至放肆地打起滾來。待無需通傳的呂布做好思想準備,冷不防地掀了簾,正要邁入帳內時,毫無防備地就撞見了這一幕:“……”燕清反應極快,一個鯉魚打挺就坐起身來,以指為梳,隨意理了理折騰得有些淩亂的發縷,笑吟吟道:“奉先來了?”他這一套動作完成得太過行雲流水,態度又這般鎮定自若,要不是呂布的的確確是親眼看見了,那白皙瑩潤的臉頰上也還殘留著淡淡紅暈,幾乎就要真被這麽糊弄過去了。隻是雖極好奇燕清何故這般喜悅、竟至忘形的地步,呂布憑直覺也知道這話題目前是不宜深究的,便假裝沒察覺到一般,正兒八經地詢問:“姓郭的走得一臉魂不守舍,可是出甚麽大事了?”燕清倒不是真在意自己的小小失態——除了政治作秀外,誰能真做到怒不變容,喜不失節呢?僅僅是下意識地想在愛人麵前維護下形象,才有的本能反應罷了。他挑了挑眉,並不忙解答,而是拍拍邊上的位置:“來坐。”呂布依言照辦後,燕清極自然地握住他一手,又笑眯眯地往他身上一挨:“被他發現了。”呂布趕緊最大程度地放鬆了身體,免得硬梆梆的腱子肉磕著主公了,一麵為這突如其來的美事心神蕩漾,一麵將手悄悄環過燕清腰身,假作鎮定道:“哦?那該如何是好?”燕清微微一笑,並未細說:“他從未令我失望過,這回也不例外。”呂布總覺得能叫那郭狐狸走得失魂落魄,一臉懊惱的背後原因,絕不是燕清輕描淡寫的這般簡單,可事分輕重緩急,比起追問那些有的沒的、或是吃那沒影兒的飛醋——主公同那狐狸有默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倒不如抓緊時間抱緊主公,好好溫存一番才是正理。燕清得了郭嘉的支持,驚喜之餘,心情仍正好,對呂布黏糊糊的求歡,難得沒有拒絕,而是笑眯眯地順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