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默默地將腿一點點地縮了回去,改了個方向擺。心事重重的燕清對此一無所察,歎了口氣道:“雖早有定計,好引蛇出洞,可對文若的安危,我還是有些難以放心。”哪怕後方還沒傳來隻言片語,但無需多想也知道,士族是斷無可能放過他引兵出征、後方守備空虛,回防困難這一大好時機的。隻不過,就算士族是打著複興漢室、迫他還權的名號行的迎叛之事,燕清卻始終對荀彧有著十足的信心。莫說他截至目前,都沒表現出要圖謀帝位的野心,就算真有,甚至木已成舟,以荀彧的高潔品德和強大自律,也隻會是對理想破滅、擇人不清表示失望透頂,心灰意冷下選擇自裁,而不會像史上陳宮那般倒戈一擊,密謀反叛。因為平定天下是貫徹一生的理想,兗州的繁榮是長期以來的心血,溫柔的人是絕不可能選擇玉石俱焚的。陳群雖看穿了荀彧的願望,卻因太心急而用錯了方法,注定得不到支持。郭嘉習慣性地搖了搖扇子,被冷風涼得一哆嗦:“主公大可放心。且不說陳群從來對文若敬愛有加,荀陳皆為潁川名門,多年來素有來往,即便軟禁,也將以禮相待,而斷無可能加害於他的。”燕清對這毫不懷疑,點了點頭後,又忍不住苦笑道:“以文若的過人才智,即使這會兒是身在劇中,不識大略,等事畢後,怕也不難明白過來吧。”“依嘉看,倒不見得。”郭嘉莞爾:“也要看文若究竟想不想弄明白了。”燕清故作輕鬆地玩笑一句:“旁的且不說,陳群是斷無可能做成文若的女婿的了。”郭嘉不知史上還真會有這麽一場聯姻,隻以為燕清是調侃,便順著這話道:“可不是?但他倒還能試做袁公路的女婿。”陳群要能真瞧得上袁術,那才叫有鬼了。燕清笑罵:“你這促狹鬼。”郭嘉衝燕清眨了眨眼,宛若無意道:“難不成是主公還想留著他做自家女婿麽?”呂布霎時繃緊了背脊,強忍著不瞪向郭嘉。燕清道:“閨女沒有,兒子倒已有了一個。這麽說來,讓他做文若的女婿,也無不可……”郭嘉嘴角一抽,明智地立馬放棄了這個話題。經這一提醒,燕清麵上不顯,心裏倒有了新的隱憂:他已好些時間沒關注曹操那邊的動靜了……燕軍主帳中說說笑笑,策早定好,就等雪天行事。而羌軍中卻是一片烏雲密布,憂心忡忡。漢人狡詐,以前對上皇甫嵩時,都得小心莫上了對方的當,更何況這回是燕清?因雅丹丞相領的右軍不走這路,此時的越吉將軍便連個能商量的對象都沒,隻有煩躁地抓著腦袋,帳內踱步不斷,唉聲歎氣不停。他又不傻,哪兒還能不知道這會兒對麵按兵不動,說不準就在醞釀著什麽要命奸計?可若是強攻對麵營寨,他又感到危機四伏,毫無把握。這麽一想,兩害之間取其輕,還是見招拆招的好。越吉這一宿輾轉反側,總覺得燕軍會來夜襲,很不安穩。不想一夜靜悄悄,兩頭相安無事,他提防過頭,卻落得精神萎靡。懨懨地起了身,他正要準備命令兵士們生火造飯,自己好安心去洗漱時,就聽得對麵擂鼓轟轟,喊聲大作。“敵襲!”越吉心道果然如此,想也不想地就大喝一聲:“速速整軍待戰!”等兵士們手忙腳亂地抄起兵器,聚到鐵車邊集合,就看到對麵燕軍一些人高馬大的兵士氣勢洶洶地策馬衝來,卻在半途就齊刷刷地收住腳步,有條不紊地往回跑了。留下一群嚴陣以待的羌人目瞪口呆,越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在做什麽?越吉總覺得蹊蹺,不隻是故弄玄虛這般簡單,心裏不安,命令兵士們原地休息,不許散開,又派了一小股人馬,在他們回轉的附近看看情況。然而沒查探出什麽,半柱香過後,對麵換了批兵士,又呐喊喧天地來了。在羌兵們的緊張注視中,他們毫不猶豫地采取了和上一批士卒一模一樣的舉動——半途就又整齊劃一地催馬跑了回去。“……”越吉這下也終於回過味來了:對麵的燕軍,根本沒有襲營的打算,而是拿這當拉練士兵的方法,刻意在嚇唬他們罷了!!!他自作聰明,非但沒猜到對麵的圖謀,還反被猜中心思,導致遭狠狠戲弄了一通。追?對麵全是精銳的弓騎兵,最耍流氓的兵種,也追不上啊!越吉登時氣得麵紅耳赤,想也不想地就讓倆副將引兵埋伏在那兩股軍隊必經的一處,自己則領了一軍,在前頭吸引注意力。不是他不想動用鐵車,而是鐵車厲害雖厲害,卻笨重得很,對靈活的小軍作戰、短兵相接,尤其是這類騷擾,幾乎是毫無幫助的。隻等對麵再來一趟,就把他們團團圍住,狠吃下來。天漸漸下起了雪。不料越吉剛布置好,之前還來得十分勤快的燕軍就跟預知到他們行動一樣,再沒半點動靜了。等他們在這漫天飛雪裏,饑腸轆轆地等了好一陣子,人影還沒看著半個,倒是空中傳來飯香陣陣,天上有炊煙嫋嫋……竟是開飯了!越吉氣得七竅生煙——漢人果真老奸巨猾,端得可惡!偏偏他又沒有辦法,隻有把這股火氣轉向還餓著肚子的兵士,大喝道:“愣著作甚?蠢物們還不快些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