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郭嘉談完公事,在他主動告辭,好放得了此訊後很快將來求見的劉曄和荀攸進來時,燕清又笑著問道:“途經潁川,你不準備回家看一眼麽?”郭嘉挑了挑眉,攤著雙手道:“主公莫不是忘了,嘉早於當日下定決心追隨時,便當場將下人盡都遣散,除簡舍中挪不開的一些死物外,並無遺留。現是孑然一身,徹底將身家性命托付到主公身上了。空屋一座,還有什麽好去的?”燕清笑吟吟道:“我還當你要仿效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呢。”郭嘉灑脫道:“實是身無長物,並無別處好去。”燕清聽了這話,禁不住眨了眨眼,忍不住朝他腰下飛快一瞥,意味深長道:“長物?怎麽可能沒有呢?這不還好端端的嗎。”“………”郭嘉:“哈——?!”看著郭嘉先是愣住,旋即眼睛一點點地瞪大,眸底滿溢著不可思議和非是衝著他來的憤怒譴責時,燕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好像脫口而出了一句相當不得了的葷話來。都怪跟個口無遮攔,滿腦子敦倫之欲的莽漢呆久了,倒被傳染了口無遮攔的毛病。燕清默默將心裏的呂布小人兒狠狠揍了一頓,輕咳一聲,不好意思繼續看郭嘉這副猶如五雷轟頂,受了晴天霹靂的震驚樣,隨手在桌上的小碟裏抓了塊糖酥,往郭嘉張大的嘴裏一塞,連敷衍搪塞都懶得編造,便將他連推帶搡地送出去了。荀攸不久後果然就與劉曄聯袂而來,就荊州內部起火,牆頭變幻大王旗之事簡單討論了一番,也頗讚同郭嘉所出安插細作的主意。人選正式敲定為諸葛玄了,燕清便即刻給荀彧和諸葛玄去了封信,除側重點之外,內容倒是大同小異的。在這之後,燕清便下令加快進程,終於趕在九月中旬回到了久違的譙郡。可人還沒進程,也未來得及感慨萬千,來個近鄉情卻,燕清就被映入眼簾的偌大陣仗給惹得哭笑不得。原來賈詡一早得到消息,親自領著比燕清離去前不知壯大多少倍的文臣武將們,全穿上官服,浩浩湯湯地在城外排開一列,光氣勢上就非同一般。加上作為燕清發家地的譙郡,一向以此引以為豪之餘,還是受晉江教最深、信仰最穩固、傳播最廣泛的地方……燕清沿途常常見到教徒自發供奉酒肉不說,還爭先恐後地拋下夥計從家中趕來,在大軍所到一帶夾道歡迎,據說就為目睹教主風采時,麻木之餘,總覺得太過誇張了。可看到譙民們懷裏所捧,幾乎人手一個的仙人木像,一臉虔誠熾熱地跪拜在外沿時,他才深刻地感受到什麽是小巫見大巫。這都叫什麽事啊!燕清看向麵帶雲淡風輕的微笑的賈詡,走近幾步,握著他手寒暄幾句,便壓低了聲音,無奈道:“這可不像文和的作風。”大出風頭,興師動眾……越是一反常態 ,燕清心裏就越是發毛。這麽看來,賈詡被他三言兩語坑下獨挑大梁,心裏怨氣怕是不少。賈詡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卻一點點地將被燕清握著的手抽出,收回袖中:“主公謬讚了。”燕清飛快地瞟了眼在賈詡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那些大半都陌生、赫然是新辟官員的麵孔,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讓他們都散了吧,不然全在這堵著,叫他們勞累不說,還使大軍都不好進城。”賈詡歎道:“主公還真是太久未歸了,這軍營都在城外,何須進城?而城門雖不恢弘,卻足夠寬敞,容納十數架馬車,還是輕而易舉的。”郭嘉倒覺得十分有趣,靠自己廣為人知的護法身份,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從人手裏要了個過來,一邊翻轉著把玩,一邊在口中嘖嘖道:“心意雖到了,但雕工未免也太粗糙了些,哪兒趕得上主公十分之一的傲人風采、仙人相貌?倒是手裏所持的這桃枝,勉強稱得上精細……”荀攸也頗感興趣地湊了過來,跟他一起點評。燕清一聲不吭,將謀士們善意的調侃置若罔聞,明智地放棄和擺明要秋後算賬的賈詡談條件的打算,兀自進了馬車,又猶如後背長眼一般伸了伸腿,就把要緊跟著他進來,口中還絮絮叨叨的郭嘉給無情地蹬出去了。第145章 肥羊趙雲等回到官邸,燕清看著清清爽爽的案桌,又望了眼架子上井然有序,赫然已處理好了的公文,不由暗鬆了口氣。顯然賈詡雖對獨自挑起大梁這點頗有微詞,剛剛才以那種叫燕清有苦說不出的方式叫他略不自在一下,作為小小報複,卻沒準備別的動作,而是就此打住了。像郭嘉這般率性而為,鮮少顧忌,膽子大的真性情,到底隻在少數。一路上車馬勞頓的,到了地方後,全軍上下都鬆了口氣,燕清倒是神采奕奕,索性打發郭嘉荀攸劉曄等人去小睡,他則坐在議事廳中,和賈詡說說話,順道批閱一些必須由他處理的公務。賈詡看著謀士們聯袂離去的背影,莞爾一笑,似感慨道:“主公待心腹嫡係,仍是無比精心保護。”燕清哪裏不知賈詡這是在暗示他莫要厚此薄彼了,進行委婉抗議呢。他也有補償幾分對方的意思,便溫柔一笑,握著賈詡地手道:“多日不見文和,甚是想念,書信上隻知近況尚好,可實相見後,方見你清瘦不少。”賈詡聞弦音而知雅意,極自然地接上:“那之前拉下的休沐……”燕清心念電轉,對下回出征的時間有了個模糊的概念後,便篤定道:“等明日他們歇好了,即可一概補上。”賈詡徹底滿意了。二人相視一笑後,各在議事廳的竹席上落座,又喚人取來冰盆,降下屋內燥熱暑氣。燕清隨意翻閱著文件,右手提筆,時不時在上頭描補,頭也不抬道:“我不過離開半載,怎麽班底卻壯大了將近兩倍?”賈詡不急不慢地講了兩條理由:“其一,主公當日大興義兵,大破董賊,匡扶社稷,而不弄權脅主,威名赫赫,品德高尚,眾多事跡,已被萬民傳唱,有賢能者,紛——”燕清聽得嘴角抽抽,實在忍不住抬起壓在紙上的左手來,打斷了毒士麵無表情、毫無波動的滔滔不絕:“其二是什麽?”賈詡立馬收住話頭,雲淡風輕地小揖一禮,言簡意賅道:“趙公。”燕清心裏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因受封公爵,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建起自己的秩序,自己的國中國,擁有徹底屬於他的臣子班底。如此地位,目前已是舉國上下獨一份的,絕對當得起一個‘舉足輕重’,不可同日而語。和不知底細,不知前途如何,卻臥虎藏龍,鬥爭激烈的朝廷相比,跟它明麵上維護著極密切的良好關係,具有大義名分,還地廣民眾,兵強糧盛的趙公,就是個再穩妥不過的選擇了。當然也還有選擇繼續靜觀其變,期候明主的隱士,但對燕清而言,現在的陣容,比之前一旦要長期遠征,就顯捉襟見肘的處境要好上許多。燕清瞬間放鬆不少,笑道:“屬官多了,想必也給文和減輕不少負擔吧?”難怪賈詡的怨言還算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