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意識模糊,也感覺口中忽然來了一陣沁甜,讓幹痛得快冒煙的嗓子眼一下緩解不少。等那股甘甜的熱流下了肚,整個身軀也舒服了好多……他洋溢在這種不可思議的舒暢中,不自覺地吧唧了一下嘴。這啥玩意兒?真他娘的甜。燕清見孫堅上下唇微微翕動,似是在說什麽,不由附耳過去:“什麽?”孫堅迷迷糊糊,吐詞卻很明確:“……還、還要一個。”“……”燕清嘴角一抽,在那髒得糊成一團的腦門上無情一拍:“休想。”人已從生死邊緣救回來了,燕清就沒那麽提心吊膽了。況且於情於理,都得給孫堅一個衝動的教訓,索性留了三分之二的傷叫他慢慢養,嚐嚐傷病號的鬱悶。兩軍直戰至天明,才各自收兵。乍一看斬獲最多的,無疑是殺敵九千,俘傷六千的燕軍,隻是再一看這構成,就不難發現董卓軍最寶貝的那股戰力,完全沒半點折損,而賠進去的全是皇甫嵩的老部下,就連他本人,也還重傷不醒。燕清看兵士們打掃戰場,收拾被摧毀的營寨零碎、狼藉一片,半晌轉向郭嘉道:“董卓怕是存了此戰若敗,即刻遷都洛陽之念。”郭嘉驚道:“主公何出此言?”荀攸亦是一驚,欲言又止地看向燕清。燕清道:“不然他無緣無故,何必帶新帝來此?他分明清楚,在戰事平息之前,關東盟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承認他所立的這一位的,那用來為質,並無意義。”“怕是留在帝都的那些人馬不足以讓他安心,非放到眼皮底下。既是為了監視利用,也是為了方便轉移。”燕清說到這,微微一笑地承認道:“我也沒切實證據,但防一手,總比被他來個壯士斷腕,給甩得目瞪口呆要好。”燕清未把話說滿,但他畢竟是唯一一個清楚董卓是能幹出那類事的惡徒,推算出這麽一個可能後,其實是頗有把握的。擁有的越多,就越恐懼失去。董卓從個不惜性命、孤注一擲的賭徒,到好不容易‘位列丞相’,甚至隨時可推翻傀儡,奪取皇帝寶座的輝煌今天,怎麽可能還像從前那般豁得出去?變得猶猶豫豫,‘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跑’的慫,燕清是不難理解的。燕清一旦得出這結論後,再逆向推回,就顯得更清晰明了了。董卓這回帶來的都是機動性極強的輕騎弓騎,留在洛陽的則多是步兵,怕是後者跑得慢,就由他們幹掘墓抄家、轉移財富、焚毀都城的損事,然後早些前往長安;騎兵靈活,跑得快上許多,就能阻擋片刻,再與步兵匯合。現是五月,天氣漸轉幹燥炎熱,路邊多山林枯草,屆時隻消一路放火,且戰且退,可謂遊刃有餘,燕軍就變得萬分被動了。皇甫嵩八成還不知道董卓的用意,也不知董卓是鐵了心要在遷都長安、固步自守前,把最能威脅到他的一支精兵弄得元氣大傷,再放肆吞並,消除最大的後顧之憂。燕清容他們想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他們越要拖延時間,就越不能讓他們有這機會。不妨就由我同奉先帶惡狼騎,退後數裏紮營……”董卓去年在洛陽城外沒擺好的瞞天過海陣,現就由他來完成罷。第114章 親做疑兵隻不過是反著來了。董卓當日那麽幹,是為了拖延時間,秘密把精銳部隊調來;而燕清預備這麽幹,也是為了拖延時間,卻是要暗中將主力軍給調走。以小股疑兵屯駐附近,做出要跟董卓軍長久對峙的架勢,做牽製之用,再由張遼和高順率領主力軍,繞擊至後方,強攻洛陽。要是運氣好,就能把城池占下,叫董卓軍腹背受敵,無處可逃;如果董卓軍當機立斷,選擇回援,那要想趕得上,就注定走得慌亂,燕清便可反守為攻,一路追殺,挫其士氣,再來個兩頭夾擊;若是運氣太差,被董卓軍識破了,因留下的都是機動性強、最為精悍的輕騎,要脫身也不難。而能幫燕清達成此事的關鍵,便是張揚的真心協助,他對此,也是頗有把握的。盡管呂布不那麽認為,張楊卻始終將他視作好友,也願意通過他來向燕清示好,攢些好印象,為未來留一條從容的退路。張楊雖然在上黨河內一帶待得舒服自在,暫時無意投奔到燕清麾下,但他很清楚,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的局勢,是不會太長久的。他自身能力有限,兵力也不多,雄踞一郡著坐觀成敗還夠看,再圖發展,妄想攻城奪地,就惹人發笑了。他的算盤,便是在國家擾亂時細心經營,偷一時之安;等大勢將定,他就將立足之地換到最英雄的人物底下,不愁不被厚待。燕清把他的心思看得明白,於是一直客客氣氣待他,張揚也投桃報李,為燕清辦事時盡心盡力。前些時日,他一綁著袁術了,想都不想地就給送譙郡去了。有張揚協助,要北上渡河,繞過董卓大軍的後方,秘入守備空虛、忙於打家劫舍、為遷都做準備的洛陽,可行性還真不小。然而燕清這計劃一說出口,反對的人卻是遠超他想象的多。在郭嘉等人看來,計是好計,但太過凶險,不應叫身為主公的燕清親自留下,做這誘餌。燕清的想法卻很堅定:“世上何來萬全之策?董卓多疑,又對我恨之入骨,隻要我一日固守在此,他就容易失了理智判斷。而倘若我離開了,他立馬就會懷疑其間有詐,萬一被來個將計就計,那才是滅頂之災。”他話一說完,便向一直沉默的呂布投去一瞥。呂布氣息還亂著,不知怎麽辦是好,卻立即心領神會,站起身來,沉聲道:“布定將誓死捍衛主公安危!有布在此,便請諸位安心,放手一搏罷!”他生得極長大,麵部線條也極淩厲,又還帶著一身剛從戰場上帶下來,未來得及淡去的殺伐鋒銳之氣,因此這話雖說得簡略,氣勢卻極磅礴。一時半會的,竟沒人想起要質疑這說得太滿的保障。燕清見他們緩過勁兒來,還要再勸,擺手道:“我意已決,奉孝你也清楚,我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書生,藝雖不通,武好歹得了皮毛,自保是綽綽有餘的。”“若我連一星半點的風險都不舍得擔起,又怎配談甚麽公忠體國的理想呢?難道要等錯過良機,再做無謂悔恨嗎?”燕清微微一笑:“兵貴神速,機不可失,諸位還是速點了兵,待入夜了便陸續開拔罷。”眾將無法,隻得將話咽了回去,商量起誰先誰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