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揉個不停的不還是右眼麽,怎這會兒就露出左眼來了?“唔?”呂布臉皮極厚,裝傻充愣地應了一聲,就麻溜地將左臉轉成右臉了。燕清心中一時間疑竇叢生,卻始終難以相信素來表現得脾氣火爆、甚無城府的呂布演技能一朝突飛猛進,達到這般渾然天成、高明了得的地步。便一時間信了他這羞赧的反應。還當是這份久別重逢的親密,使對方感到受寵若驚了,才這般混亂。不過燕清認真仔細地檢查了好一陣子,也沒在呂布那隻大睜的眼裏發現什麽沙子,倒是看它亮閃閃的,在璀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裏頭神光非同一般。不由莞爾一笑,還是小心替他擦了擦,說道:“應已沒了,你也別再亂碰了。”呂布在那麽短短一瞬,被這離得極近的矜貴一笑給迷得神魂顛倒,哪裏留意得到燕清悄悄地往他戰鎧下塞了個小玩意兒。呂布勉強繃住架子,淡然道:“嗯。多謝主公。”燕清順利達成目的,就要換回自己馬上去。呂布也不好勸,隻頗為緊張地幫了幫,不知不覺地就又順手托了一把燕清的腰。燕清並未在意,隻看著沿途被燒得焦黃、寸草不生、隻剩殘根梗燼的田地。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些唏噓:“是興是亡,苦的都隻有百姓啊。”大漢政權穩固時,橫行的是貪官汙吏;漢室搖搖欲墜時,囂張的是叛匪豪強。可怕的不是苦難,而是不斷經受著困苦,卻始終看不到盡頭。這批糧草的得來雖隻是呂布的一時起意,想錦上添花一把,這下則真能派上救助無數條性命的大用。呂布見過家鄉淪陷,早就練就一份鐵石心腸,對這悲慘情景也已習以為常,聞言隻道:“有主公在,百姓就不苦。”燕清默然不語,半晌一笑:“奉先這是大功一件,回頭當有重賞。”呂布嘴角高高揚起,口中卻還謙虛:“職責所在,分內之事,布愧不敢受。”燕清道:“賞罰分明,持節有度,你罰都挨了,怎麽賞還不好意思受了?”呂布又謙讓幾句,才鬆口接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沿大路向東行去,越是接近定陶和歸德,迎麵來的,就越不乏流離失所,拖家帶口,滿懷期望朝西湧去的百姓。崗所哨口形同虛設,朝廷很久以前就發不動地方軍餉了,再沒人履行職責,會攔下或是盤查他們。黃巾軍一路掃蕩而去,別說人了,就連隻雞都沒剩下。燕清明白,眼前這一切,就是他必須拿下兗州來完成戰略方針、踏上實現抱負的第一步,所必須付出的沉重代價。他可以將那十萬黃巾軍困在豫州境內,徐徐包圍全殲,這麽一來,在汝南一帶的兩支黃巾軍合起來不過十萬,作惡的能耐就大幅降低了。但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將他們半驅趕,半縱容,誘入了鄰居兗州境內,讓軟弱無能的刺史劉岱難以應對,隻有求助他們,從而做下驅狼來虎的舉動。行惡的固然是黃巾軍,可操控這一切,則是燕清本人。決心已下過了,心理準備也有過,燕清看了幾眼,就不再去糾結這些犧牲。“去問問,他們是要去哪裏?”燕清派去親兵問詢,結果得到的答案,清一色的是要去燕仙人治下的豫州……呂布倒是高興:“主公近來聲名遠揚,又施行仁政,治下不知多出多少流民來,也算他們還有些眼光。”兵民乃抗戰之本,流民還常常一來就是一戶,隻要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安置他們,人口一多,日後何愁募不到兵,還得東奔西跑?呂布身為武將,對此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是以非但不嫌棄他們來或就多了吃飯的嘴,還巴不得多收留一些。燕清心情略微複雜,嘴角抽抽,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奉先你——”話剛起頭,就有快馬送急報來,將燕清的話給打斷了。“是文若讓人送來的?”燕清得到信使肯定的答複後,不由微訝,同呂布對視一眼。縱因劫糧車而耽誤了一陣,可會合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究竟是多麽十萬火急的情況,才讓荀彧連一天都等不得,非得派人送來?燕清腦海中轉過萬千思緒,手卻幹脆地拆了火漆,取出薄薄信紙,展開一觀。上書字如遊龍,力透紙背的簡略幾字——“岱亡,城破。”於燕清而言,這完全在意料之中,隻是提前了許多,是以並不感覺驚訝。隻油然生出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雖然時間上有所提前,但死在黃巾賊手裏的曹嵩,還是難逃一劫;而要為衝動迎戰而付出代價的劉岱,也未能幸免。呂布的反應則要大多了,滿眼的不可思議:“劉岱怎麽就死了?”燕清心不在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