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道:“奉先?”呂布回神,漠然道:“那糧車到附近了,還請主公容布領騎兵一千,離此前去劫取。而不在此列的大可繼續前行,我等很快就將跟上。”燕清並未欣喜應允,而是問道:“押運糧車的有多少人?一千夠麽?”呂布道:“據說有萬餘。”“一千對一萬?”燕清蹙眉:“那也太冒險了些。”呂布哼笑,信心滿滿道:“牛刀殺雞,焉用兩把?”他生得英武剛硬,這時劍眉微微一斜,薄唇那麽一掀,無形中便添了幾分邪氣。再有道沙啞低沉的嗓音,說出這不可一世的狂妄話,就十足一頭在叢林間懶洋洋地慢步的斑斕巨虎了。燕清看得一怔,隻覺心仿佛不慎漏跳一拍。他打量呂布片刻,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也去看看。”呂布愕然。荀彧凝眉,委婉地表示了反對:“主公若不放心,盡可多派些人給呂將軍,何必親至?”燕清的借口也是信手拈來:“我需親眼確認這次究竟能繳獲多少糧食,才好做接下來的分配。”“若得多,就走一路布施一路,好減少運力損耗;若少得,就盡數帶回陳留,早日物歸原主。早做決定,就省得耽擱久了。”荀彧默然片刻:“主公竟不打算將它們納為軍用麽?”燕清莞爾道:“我軍帶的糧草雖不算多,但原就是想著速戰速決的,帶多了反倒累贅,是以並不需要再作征收。至於為何不改運別處,作為日後儲備……”燕清坦然迎向二人視線,理所當然道:“昔日驅黃巾出豫,就早知他們怕會轉道,去禍害別州百姓,那兗民所受之苦,亦有幾分是我的責任。況且身為公卿大臣,為一舉殲賊,短縱其行惡,已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而非我本意。現明知這些糧草,是被強取於百姓的,自當歸還於他們。哪有興起義兵越境征討,驅逐匪盜災患後,從賊匪手裏繳獲了賊贓,卻順勢侵占的荒唐道理?”“於我軍而言,多了這麽一批物資,或能寬裕著多堅持個一月兩月。但對失去它們的百姓而言,怕就將迎來滅頂之災,連這冬天都不知能否捱過了。”燕清也的確有充足的底氣,去說這悲天憫人的好聽話。用卡牌“五穀豐登”換糧草,可是結結實實的無中生有,一樁再劃算不過的無本買賣,還徹底省去了運輸要費的人力和時間。要不是有個會叫他暈倒多日的嚴重副作用在,多少限製了使用次數,那這回出征,燕清幾乎是連一點象征性的軍糧都不願帶的。要是全部都得歸還曹嵩,燕清還會三思而後行,不那麽大方。但曹嵩多半已經被害,所得就能順理成章地換做贈予平民百姓過冬了。如此也可買來體恤黎庶疾苦的好名聲……慷他人之慨,燕清還是很樂意去做的。燕清雖脾氣溫和,又虛心納諫,很好說話,可心意一決,就很難被勸動了。荀彧對此心知肚明,便不多提反對的話,隻將呂布原所要的人馬翻了數倍,專門護住燕清周全。橫豎這本身也不是什麽大事,要做至萬全措施,並無多難。而張遼則暫接替呂布,帶領全軍繼續東行。按照呂布的設想,他是要爭做先鋒、建下大工,有一番出色表現,即可爭取將功折罪,也有由頭尋主公私下裏說說話。當務之急,是要澄清誤會。不料還有意外之喜,竟被個老大的雉雞肉餡餅給砸中腦門,直叫他心裏樂得夠嗆。要不是這幾個月背書練字、埋首惡讀的苦日子,將他那偏於浮躁的性格給磨練了不少,怕是快連冷酷的表情都要繃不住了。“奉先,走罷。”燕清不知他心中所想,利落地跨上自己的那匹白馬,笑吟吟道。久違地能在極近的距離接觸到那雙水光盈盈的漂亮眼眸,呂布隻覺渾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還有一股股的熱氣拚命往腦門上竄,使他險些不知今夕何夕。“喏!”他強行按捺住激動,大聲應著,腰杆挺得筆直。將手一比,就分出了一千精銳騎兵,井然有序地沿著小道,往馬探所指的方向去了。燕清則由五倍於這騎兵的人跟著,緊綴在後。而滿載而去,蜿蜒而行的這萬餘黃巾軍,心情可謂好極。即便大多數人連雙像樣的鞋都穿不上,以至於被粗糲的地麵磨破了腳掌,新疊舊的大小創麵混了泥灰土屑,也未能蓋過這趟豐收的歡欣喜悅。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路都走了大半,眼見著再行個三日就能到主力駐紮的鄄城,也就意味著能徹底安全的時刻,就注定迎來功虧一簣了。“放箭!”選擇在他們所行的這條路的前方不遠處,埋伏已久的呂布,於喉間迸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高喝。而話音未落,數之不盡的箭簇如雨般從密林中飛出,直將順風順水多日,警惕性降到最低的黃巾軍射了個準。靠這側的那幾排,幾乎都慘叫著紛紛倒下,真真是人仰馬翻。黃巾將領登時傻眼,明白定是中了埋伏,一邊心驚膽寒地命人往後撤去,加速前行,一邊痛罵不已,讓人速發快馬去前求助。呂布哪裏會由他回過勁兒來?先發製人後,自然就是乘勝追擊!